罗依踩着快步子往员工休息室冲,帆布包带子在胳膊上晃悠得厉害。那包半新不旧的,边角磨出点毛边,拉链头上挂着俩毛绒小球,是她攒了半个月小费买的,走起来一颠一颠的,倒比她本人还精神。
跑这么快投胎去啊?经理倚在走廊门框上,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夹着支烟,烟雾把她眼角的细纹糊得模模糊糊。
罗依刹住脚回头,帆布包地撞在腰上:我男朋友在等着我呢,去观山的动车赶早不赶晚。
经理吐出个烟圈,眼神在她脸上绕了两圈。罗依这姑娘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浑身上下透着股没被世事磋磨过的傻气,偏偏这份傻气最勾人。
经理昨晚跟香港老板磨了半宿,对方拍着桌子说愿意出双倍价,只要罗依点头,她这中间人手里就能多两万块打赏。可这丫头油盐不进,说啥都要跟着那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走,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一个人在外头当心点,经理掸了掸烟灰,声音软了点,别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到时候被骗得连裤衩都不剩。
罗依把帆布包往肩上紧了紧,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就一直信到底。
俩字说得脆生生的,像咬碎了块冰糖。经理心里那股酸水又冒上来了,比香港老板昨晚灌的洋酒还上头。
经理见过太多男人为了这点新鲜劲甜言蜜语,转头就把姑娘抛到脑后。她就是对男人失望透顶了才干按摩行业的,在她眼里钱比老公可靠得多。
女人如果没有多多的爱,那一定要选择多多的钱。她是看过几本张爱玲的小说的。可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是看着罗依从老家来长沙,一步步学按摩手法,连给客人递毛巾都脸红的姑娘,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这妹子单纯,单纯到她内心斗争了很久才愿给香港老板当说客。她怕罗依这次撞到南墙,但是见她这么急于跟一个外地小伙走,她也不好说太多了。
去吧去吧,经理挥挥手,红指甲在烟雾里划出道弧线,真出了事,记得回店里找我。
罗依没听出话里的深意,笑着摆摆手跑出去拉上林一明的手就走去电梯。经理看着电梯门合上,里头映出罗依蹦蹦跳跳的影子,突然觉得那俩毛绒小球晃得人眼晕,狠狠吸了口烟,把烟头摁在走廊这头的垃圾桶里。
出了湘缘大酒店,林一明拦了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让罗依先上,自己跟着坐进去,胳膊顺势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司机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问:去火车站?
对,师傅麻烦快点,要赶车。林一明说着,手指在罗依肩上轻轻捏了捏。
车刚开出去没多远,林一明就忍不住了。他转过脸,对着罗依光洁的额头亲了一口,接着是鼻子,然后是嘴巴。罗依被他亲得咯咯笑,伸手推他:司机师傅看着呢。
看就看呗,我亲我对象天经地义。林一明说着,又往她脖子里钻,胡茬蹭得罗依直缩脖子。
出租车正好停在红绿灯前,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开口:我说你们俩,这狗粮撒的,我这方向盘都快握不住了。忍一下哈,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