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大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想你当年刚进厂的时候,”他含糊不清地说,“经常穿双白球鞋,牛仔裤洗得发白,扎着马尾辫……”
“那时候怕你是骗子。”江如月也拿起一块瓜,小口小口地吃着,“粉体厂招文员,还要求不高,我同学都说怕是幌子。”
“结果呢?”顾老大挑眉看她,“是不是骗子?”
江如月没说话,只是笑了笑。阳光透过芭蕉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老大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又拿起酒瓶倒了杯酒,滋溜喝了一口。
“少喝点吧,”江如月轻声说,“你血压高,医生不让多喝。”
“没事,”顾老大摆摆手,“今儿高兴。你看这院子,多好。你看你,多好。”
他说着说着,舌头就有点打结了。江如月知道他的酒量,喝上两斤就要醉。她收拾起桌上的瓜皮,又给茶壶添了水,看着顾老大靠在躺椅上,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十七年后的现在,当江如月看到躺椅里肚皮鼓胀如青蛙的顾老大,她有点忧虑了,她怕顾老大过于肥胖后太多病痛。这些年,为了生意、为了义气,他没少喝酒,每年都喝过几次要去医院打针的猛酒。
即使是今天这悠闲的午后时光,有江如月这个美人在一旁作陪,他还是独自吃起了花生,喝起了小酒和烤鸡翅,他不怕肥,也不怕死,他觉得人生就是吃喝玩乐,其他的都是浮云。
他的厂子经过他二十年的经营,有了雄厚的底子,再加上他的弟弟现在当着副厅级领导,他的地位和体面,稳如泰山,他不吃喝玩乐,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他开厂以后就交社保,60岁后照样有养老金,他愁个球么?
江如月愁的是自己,毕竟顾老大是她的大树,她进厂后,厂里一直帮她交社保,可万一顾老大有个什么闪失,他家人可能就会将她这个“三朝元老”般的员工抛弃,辞退之后的她,又去哪里好呢?她还没退休呢。
顾老大的酒喝得吱吱响,全然看不到江如月心里的顾虑。
知了还在叫,风里带着点草木的清香。江如月坐在竹椅上,看着顾老大渐渐打起了呼噜,心里又突然觉得很平静。十七年了,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也挺好。
顾老大的呼噜声跟打雷似的,震得旁边的芭蕉叶都跟着颤。江如月起身拿了条薄毯,轻轻盖在他肚子上,又把旁边的小风扇往他那边挪了挪,风正好从脚的位置吹在他身上。
原本,这样的午后,就是用来这么慵懒的消遣的,两人经常这样相处,她喜欢他来陪,他喜欢她给他的松驰和放松感,也喜欢这里独有的优美环境。
她坐回竹椅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已经凉了。三天前在厂里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又在她脑子里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