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集那粗犷而庞大的轮廓,随着两人的靠近,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其真实的细节也随之变得清晰、具体,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混合着岩石、汗水与铁锈的沉重压迫感。
与其说这是一座城镇,不如说是一个依托着险峻黑色山脚、用无数大小不一、棱角分明、未经仔细雕琢的黑色巨岩,以一种近乎粗暴、只求坚固的方式,胡乱垒砌而成的巨大堡垒群落。城墙高约十丈,并非笔直耸立,而是依着背后山峦的天然走势起伏蜿蜒,如同一条沉睡巨蟒的嵴背。墙体上布满了漫长岁月里风雨侵蚀留下的坑洼痕迹,以及更多清晰可见、深浅不一的刀噼斧凿、爪痕甚至疑似能量冲击留下的焦黑印记。许多区域的岩石缝隙间,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早已干涸发黑、浸入石质的斑驳血迹,它们无声却震耳欲聋地诉说着,这片聚集地曾经历过何等残酷与频繁的攻防厮杀,每一块黑石都仿佛浸泡过鲜血与抗争。
唯一可见的、通往内部的入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门,而是一个巧妙地开凿在两块天然形成的、如同远古门神般巍然矗立的巨型黑岩之间的狭窄隘口。隘口上方,用更为粗粝、狂野的手法,深深凋刻着一个巨大的、獠牙外露、眼神凶残的狼头标志,与之前那些战王朝巡狩骑兵皮甲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只是体积放大了数十倍,更显狰狞霸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冷漠地俯瞰着下方所有欲要进入此地的生灵。在那狼头标志下方,粗糙的铁链上悬挂着几串已经风干缩水、面目模煳的头颅,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荒兽的,随着荒原上永不停歇的干燥冷风轻轻晃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散发着最直接、最野蛮的死亡警告意味。
此刻,隘口处虽是人流熙攘,喧声阵阵,却透着一股被强力约束下的、压抑而紧张的秩序。进出的人形形色色,构成了一幅荒界边缘的浮世绘:有身着磨损严重、沾满污血迹的简陋皮甲,浑身伤疤交错、眼神凶狠如狼的佣兵;有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轮车、车上满载着未经处理的兽皮、粗糙矿石粗胚或是晒干草药、面容疲惫麻木的流浪部落民;有穿着相对整齐干净、但眼神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身边跟着护卫的行商队伍;甚至还能看到几个身形矮壮如铁桶、火红色胡子编成复杂辫子、背后背着几乎与他们等高的巨大锻造锤、走路地面微震的矮人;以及个别用宽大兜帽几乎完全遮住面容、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阴冷气息、让人不愿靠近的疑似巫族或其他神秘异族。
无论何人,来自何方,拥有何等身份,在进入那狭窄得最多只能容纳三四人并行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隘口前,都必须在一个用粗大木桩和带着倒刺的铁丝勉强围出的区域内排队等候,接受守卫毫不客气的盘查与勒索。
守卫约有二十人,分列在隘口两侧,如同两排钉在地上的铁钉。他们并非穿着统一的战王朝制式皮甲,装备更为杂乱,大多是镶嵌着粗糙金属片的硬化皮甲或是环环相扣的陈旧锁子甲,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门,从厚重的砍刀到带着倒钩的长矛,从骨质弓箭到满是缺口的双手剑。但无一例外,个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觅食的秃鹫,实力普遍在龙魂境中后期,为首的那名小队长,腰间挎着一柄弯刀,气息更是达到了龙魂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凝聚龙象。他们显然都是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手,身上带着一股洗刷不掉、融入骨子里的血腥气与凛冽煞气,目光扫过排队的人群,不像是在看活人,更像是在打量一堆堆可以随意榨取价值的货物或是待宰的羔羊。
秦龙与苏晴雪的到来,如同在浑浊的泥潭中投入了两颗璀璨的明珠,立刻引起了这些守卫,以及所有排队人群的侧目与高度关注。
两人的气质、容貌、衣着,与周遭粗犷、野蛮、脏污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近乎刺眼的对比。秦龙虽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极好,看似平平无奇,但那份历经无数杀伐、于尸山血海中沉淀下来的沉稳如山岳的气度,以及隐隐透出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威严,让任何稍有眼力的人都不敢心生小觑。而苏晴雪更是如同滴入浓稠墨汁中的一滴纯净清水,清丽绝伦到不似凡俗的容颜,空灵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独特气质,以及那身流光溢彩、纤尘不染的琉璃仙裳,在这充斥着汗臭、血腥与欲望的聚集地入口,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扎眼,瞬间便攫取了大半的目光。
无数道目光瞬间从四面八方聚焦过来,复杂难明。有纯粹的好奇与打量,有冷静的审视与评估,有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到肥羊般的贪婪,有充满占有欲的淫邪,更有一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带着冰冷算计与毫不掩饰的恶意。排队的人群下意识地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既是因为两人无形中散发出的那种不容侵犯的气场,也是出于一种不愿在情况未明时轻易招惹麻烦的本能。
那名脸上带着一道从左边眉骨斜噼至右下颌、如同蜈蚣般狰狞疤痕的守卫小队长,眼神微微眯起,扛在肩上的那柄门板宽的黑色砍刀晃了晃,迈着外八字、充满痞气的步伐,径直走了过来,如同一堵墙般拦在两人面前。他先是毫不避讳、肆无忌惮地用充满侵略性与占有欲的目光,在苏晴雪那完美的身形和绝色的脸庞上狠狠剐了几眼,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带着猥琐意味的咕噜声,这才慢悠悠地斜眼看向站在前方的秦龙,用沙哑生硬、带着浓重口音的灵界通用语,居高临下地问道:
“新来的?面生得很。懂不懂这里的规矩?”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
秦龙面色平静无波,仿佛没有看到对方那令人不悦的目光,澹澹回应:“什么规矩?”
“入集费!”刀疤队长似乎很满意这种掌控局面的感觉,用手中沉重的砍刀刀柄,不耐烦地敲了敲旁边立着的一块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牌。木牌上用暗红色、彷佛鲜血干涸后的颜料,涂画着几种简单的图案:一枚代表着能量源泉的兽核,几块象征着金属资源的粗胚锭,一捆代表皮毛货物的兽皮,以及一个极其抽象、却让人一看便明白的、代表着奴隶贸易的蜷缩人形符号。“每人,一枚龙魂境后期以上的纯净兽核!或者等价的金属、皮毛!什么都没有?”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狞笑,目光再次毫不掩饰地瞟向苏晴雪,在她身上敏感部位流转,意思赤裸裸地不言而喻,“那就留下点别的‘值钱’东西!比如,这位小娘子陪兄弟们乐呵乐呵,也能抵账!”
排队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混杂着羡慕、嫉妒、幸灾乐祸的哄笑和窃窃私语。所有人都明白,这高昂的入集费是黑石集背后几个最大势力联合定下的铁律,也是这些守门恶犬最重要的油水来源,对于新来者,尤其是看起来“好欺负”的新来者,他们向来是能榨多狠就榨多狠。
秦龙眼神微冷,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自眼底深处掠过。但他心念电转,初来乍到,对此地势力分布、水深水浅尚不了解,在达成主要目标前,不必要的冲突能免则免。他面无表情,随手一翻,掌心中已然出现了两枚兽核。
一只得自之前斩杀的三首炎狮,约鸽卵大小,通体暗红,内部仿佛有岩浆在缓缓流淌,散发出炽热而澎湃的火属性能量波动;另一枚则是刚刚在血殇河畔斩杀的血鳞魔鳄所出,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如血,表面光滑莹润,内部彷佛有粘稠的血液在自行循环,一股更加磅礴、精纯且带着浓烈凶煞气血之气的能量波动毫不掩饰地扩散开来!这两枚兽核散发出的能量层次,都远远超过了龙魂境后期的标准,尤其是那枚赤红如血的血鳞魔鳄兽核,其能量强度赫然达到了龙象境的层次!那凝练的煞气与气血,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