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没有仇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鄙夷,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物品般的平静。仿佛在看着一件与自己再无瓜葛的、蒙尘的旧物。
“清雪侄女,这便是我秦家宗祠,历代先祖安息之地。这逆子便被罚在此处面壁思过。”家主秦震山在一旁陪着笑,语气恭敬。
柳清雪微微颔首,声音清冷空灵,如同山涧清泉,却带着一种遥远的距离感:“有劳秦家主和各位长老费心安排。清雪今日前来,并无他意,只是念及往日情分,想来与秦龙……做个最后的了断,也好了却一桩因果,免得日后修行时心生挂碍。”
她的话语得体,姿态优雅,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是来彻底划清界限的,以免秦龙这个“污点”影响她未来的通天大道。
“应当的,应当的。”秦震山连忙点头,随即脸色一沉,对秦龙喝道,“逆子!还不快起身拜见柳仙子!”
秦龙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柳清雪的视线,身体却纹丝不动,只是淡淡开口:“宗祠重地,先祖在前,秦龙正在面壁思过,不便全礼,还请见谅。”
不卑不亢,却暗指对方在宗祠喧哗失礼。
柳清雪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她莲步轻移,在距离秦龙一丈远处停下,这个距离,既能清晰对话,又保持着一种疏远和安全的界限。
“秦龙,”她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一夜过去,你可想清楚了?”
宗祠内外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秦龙身上,空气紧张得仿佛要凝固。秦虎等人更是屏住呼吸,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等着看秦龙如何被彻底碾碎尊严。
秦龙看着眼前这张完美无瑕、却冰冷如霜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三年前那个会跟在他身后、笑容明媚的少女,终究是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陌生而遥远的“柳仙子”。
他没有回答柳清雪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柳小姐今日如此兴师动众前来,就是想问我想清楚了没有?”
柳清雪似乎没料到秦龙会如此反问,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很快被淡漠掩盖:“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执迷不悟。你我之间,已无可能。纠缠下去,于你于我,皆无益处。”
“纠缠?”秦龙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宗祠里回荡,带着几分苍凉,“柳小姐何曾见我纠缠于你?昨日大殿,婚书已毁,言语已尽。莫非柳小姐觉得,那般还不够‘了断’?”
柳清雪被噎了一下,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秦龙的强硬,超出了她的预料。在她想来,经过一夜的囚禁和冷静,这个废物应该认清现实了才对。
“牙尖嘴利,改变不了你是废物的事实。”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柳清雪身后响起,是她的堂兄柳风。他上前一步,眼神倨傲而轻蔑地俯视着秦龙,“清雪师妹念旧情,给你留几分颜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龙血境八重的威压随之弥漫开来,虽然不如柳擎那般恐怖,但也让宗祠内的空气为之一凝,许多秦家子弟脸色发白。
然而,处于威压中心的秦龙,只是身体微微晃了晃,便再次稳住。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柳风:“我与柳小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这就是流云宗的规矩?”
“你!”柳风勃然大怒,周身灵力涌动,眼看就要出手。
“师兄。”柳清雪淡淡开口,阻止了柳风。她看着秦龙,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似乎也耗尽了,“秦龙,我本念在旧情,想给你一个体面。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
她顿了顿,手腕一翻,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出现在她纤纤玉指之间。玉瓶晶莹剔透,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枚龙眼大小、氤氲着浓郁灵气的丹药。
“这枚‘凝气丹’,虽不及昨日破境丹珍贵,但也足以助你稳固当前境界,甚至有一丝希望缓解你龙血枯竭之症。”柳清雪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高高在上,“今日我便将它赠与你,从此你我,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说着,她手指轻轻一弹,那枚盛放着凝气丹的玉瓶,划过一道弧线,却不是飞向秦龙的手中,而是……落向了他身前的冰冷地面!
如同施舍乞丐一般!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宗祠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透过大门,照在那下落的玉瓶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也照出了柳清雪眼中那抹彻底划清界限的冰冷与绝情。
二次羞辱,以最践踏尊严的方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