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念想,只剩下一具满是伤痕的躯壳,在这暗室里苟延残喘。
油灯光又晃了晃,他的眼皮慢慢垂下,最后一点意识里,只残留着一个念头:就这样吧,或许这样,就不用再疼了。
意识像是浮在冰水里,忽沉忽浮。
他瘫在草席上,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吝啬,只任由那股子药味和着霉味往肺里钻。
饿吗?好像不饿。
胃里早空得发瘪,却连半点饥饿的绞痛都没有,只剩一片麻木的寒凉,倒让他生出些荒唐的念头,若是就这么饿死,倒比日日受那烙铁、铁链的罪强些,至少能落个清静。
可这清静,终究是奢望。
不知又熬了几个昏沉的时辰,外间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一步一步,像敲在他的心上。
他费力地抬眼,看见熟悉的玄色衣袍扫过门槛,是武子谏。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朝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狱卒抬了抬下巴,冰冷的声音在暗室里撞出回声:“带他走。”
粗糙的麻绳再次缠上他的手腕,狱卒毫不怜恤地拽着他起身,伤口被扯得发裂,钻心的疼让他眼前发黑,却连哼都哼不出声。
双脚在地上拖行,磨过碎石子,留下两道浅浅的血痕,他像个破败的木偶,任由人拖拽着穿过狭长的甬道。
甬道里的风更冷,带着地底特有的湿寒气,刮在脸上像刀割。
终于,一扇厚重的铁门被“吱呀”推开,一股比水牢更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油灯,只有头顶石壁的缝隙里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勉强能看清四下是光秃秃的石壁,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狱卒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冰霜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冻得他牙关打颤。
还没等他缓过劲,铁门已“哐当”一声关上,将最后一点天光也隔绝在外。
暗,无边无际的暗。
冷,钻骨入髓的冷。
他蜷缩在地上,感受着寒气一点点吞噬着身体里仅存的温度。
这暗牢哪里是囚身,分明是要将他的意志,连同这残破的性命,一起冻成齑粉。
后背撞上地面的瞬间,刺骨的寒意没来得及蔓延,一股阴恻恻的气息已先缠上了四肢。
那不是石壁的冷,是带着腐霉与怨毒的凉,像有无数无形的手,正顺着他的毛孔往骨缝里钻。
混沌的脑子猛地一震,麻木感竟散了大半。
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指尖触到的地面却黏腻湿滑,鼻尖萦绕的气息愈发浓烈,熟悉得让他心头发颤。
是鬼物的气息。
即便丹田空空,修为尽散,从前斩妖除鬼练就的本能仍刻在骨血里。
这气息,是他在朝都破过的鬼祟的气息,比深宅里的缢鬼更冷,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戾气,正一点点将这暗牢裹成吞人的旋涡。
记忆像是被这股气息撬开了闸门,猛地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