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不住了。
白焕棠喉间发涩,她何尝不想撑不住?
昨夜躺在城楼上时,她满脑子都是吕明微塞给她虎符时的模样,想着只要寻到杨柳青,他们就能远离这朝堂纷争。
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人,复仇的火焰曾烧得她夜不能寐,若不是满城百姓的哭声缠着她,她早该放下这御灵卫的担子,追着吕明微的方向去了。
可她是天命人。
这三个字像一道枷锁,牢牢锁着她。
她能不管百姓的死活,能看着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被黑雾吞噬,可她忘不了西街那个将孩子推到她身后的妇人,忘不了城隍庙前那群跪着求她护佑的老弱,那些人眼里的光,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法不管的。
“阿仰,”白焕棠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城西的百姓……安置好了吗?南城门的符咒阵,是谁在守着?”
“您都这样了还管这些!”阿仰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很快软下来,带着委屈。
“卫众们都在撑着,可……可人手实在不够,昨夜又有三个兄弟没回来……”
药膏敷完,太医又留下几帖汤药,再三叮嘱不可再劳心费神。
脚步声渐远,帐内只剩她和阿仰两人的呼吸声。
白焕棠依旧闭着眼,眼角却渗出几滴泪来。
她想逃,想追上吕明微,想卸下这满身的责任,可百姓的安危像一块巨石,压得她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走。
阿仰在一旁想,杨大哥在暗牢里捱过的那些日夜,忽然清晰得像在眼前。
她本可跟着吕统领逃出生天,却偏要守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只盼着假若被吕明微救回后,第一时间赶回杨柳青接爹娘。
伯父伯母还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下盼着吧?
去年过节,伯母还塞给她一篮新蒸的枣糕,笑说等大哥回来,要给他做最爱吃的酱肘子。
可如今……阿仰心口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连喘口气都觉得疼。
该怎么跟他们说呢?杨大哥没能从流放地活下来?
还是说,我们连他的尸骨都没能寻回来?
她仿佛已经看见伯父手中的烟袋锅子“当啷”掉在地上,伯母扶着门框的手开始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青石板上。
不行,不能说。
阿仰用力咬了咬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松口。
若是说了,伯父本就不好的身子骨怕是要垮,伯母也会日夜以泪洗面。
可瞒着他们,又能瞒多久呢?日子一天天过,大哥始终不回,他们迟早会起疑心。
阿仰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晚霞,只觉得满心都是无力。
她该怎么办才能既不伤害伯父伯母,又能让他们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能得瞒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