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望着远处街角渐密的人烟,那是些胆大的百姓,裹紧棉袄探出头来,怯生生打量着劫后的街巷。
他弯腰将最后一把铁刷扔进木桶,铁链相撞的脆响在寂静里荡开,细碎的声响里,藏着对逝者的无声默哀,也藏着这群无名卒子对这城最深沉的守护。
街对面,杨柳青正望着那扇被鬼爪拍碎的朱门。
门板裂成数块,斜斜倚在门轴上,门楣上残留的半幅红绸还在寒风里打着旋儿,那是昨夜谁家赶在年下贴的春联边角,朱砂字迹已被血污浸得发暗。
他目光扫过两侧的宅院,无数扇曾在暮色里透出暖光的窗户,此刻都黑洞洞地敞着,窗纸撕裂如破布,再也等不来推门回家的人。
杨柳青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指腹下的青筋微微跳动。
他们本该在今日清晨,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面,隔着院墙与邻里笑着道声“新年好”。
孩子们该攥着压岁钱,在巷口追跑打闹,把炮仗碎屑踩得咯吱响。
可偏偏在这最该团圆的日子,他们永远留在了昨夜的风雪里,连句道别都来不及说。
“在想什么?”吕明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杨柳青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已在寒风里站了许久,袍角都沾了层薄雪。他望着天色渐亮的天空,低声道:“在想,得让这城快点好起来。”
杨柳青与吕明微回府换了身洁净朝服,身上的伤口只匆匆用白绫裹了,血渍隐隐透出来,却也顾不上细理,旋即直奔皇宫而去。
辰时的宫道覆着层薄雪,踩上去簌簌作响。
两侧宫灯尚未熄灭,昏黄光晕在雪地上投下圈影,与红墙琉璃瓦相映,愈发显得宫阙肃穆森严。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檐角,铁马叮咚声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宸阳殿内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却压不住满室低气压。
武德皇帝端坐龙椅,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流转,指尖有节奏地叩着御案,发出“笃笃”轻响。
案上奏折堆得老高,最上面一本摊开着,墨迹淋漓,仿佛都凝着化不开的寒霜。
见二人躬身而入,皇帝抬眼扫过他们衣襟下隐约露出的白绫绷带,目光在那渗开的暗红血痕上顿了顿,开门见山便问:“昨日朝都鬼物骤涌,查得缘由了?”
杨柳青上前一步,垂首沉声道:“回陛下,臣昨夜奉旨巡查宫禁,出宫后行至西市街口,忽遭人埋伏。动手者乃苍洲起义军余党,交手间,对方祭出大量幽冥髓,以此召唤鬼物为祸。臣虽与他缠斗一番,奈何对方狡诈,最终还是让他逃脱了。”
“只他一人?”皇帝眉峰微蹙,指尖停在御案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