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明微挣扎着拖动伤腿,染血的道袍下摆拖过满地腥臭黏液,僵直的臂膀抖得几乎撑不起身子,嘶哑着喊道:“你这小子!还撑得住么?”
杨柳青单膝跪地,指尖无意识地在生死轮回鼎的沟壑纹路间摩挲,眉宇间尚凝着痛色。
鼎身传来的震颤已从先前的暴戾凶蛮,渐化作温顺的嗡鸣,丝丝缕缕的黑气正被鼎中灵火炼作莹白灵能,顺着鼎身镌刻的云纹袅袅注入半空。
倏忽间,三人身上泛起淡淡灵光,呈阴阳鱼之态的灵能缓缓舒展,若游鱼般缠上三人足踝,旋即散作迷蒙雾气。
雾气升腾时裹挟着药草的清苦之气,吕明微的染血道袍在白雾中若隐若现,他蜷缩的身躯猛地一僵,先前还汩汩淌着腥臭黑血的大腿,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敛了势头,竟缓缓止了。
他布满皲裂的额角,沁出的冷汗顺着沟壑滑落,可在雾气触及伤口的刹那,喉间的痛呼戛然而止。
大腿上翻卷的皮肉,正被那层淡光一寸寸熨帖抚平,连带着骨缝里的灼痛感都在悄然消散。
杨柳青正沉浸在这“回春”异效中,指尖仍搭在鼎沿,心念方动,正欲令三人就地调息疗伤。
不料鼎中灵力陡地暴涨,先前那太极灵雾骤然凝聚成三朵青莲虚影,亭亭然悬于三人顶门。
陡变突生!杨柳青双瞳骤然涣散,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直挺挺向前栽倒。
氤氲灵雾慢慢消散,杨柳青唇角汩汩溢出的乌黑血沫,触目惊心。
吕明微挣扎着半撑起身子,染血的道袍下摆早已与地上的腥臭黏液粘连,每动一下,筋骨间都似有钝痛在蔓延。
他望着杨柳青栽倒在地的狼狈模样,颤抖的手指在半空虚点了点,终是化作一声长叹,苍老的叹息混着粗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明知经脉已如碎瓷般寸寸欲裂,偏要这般硬撑……”
他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弧度,满是血痂的脸上,竟硬生生挤出几分笑意,眼角还凝着未干的血污。
“活该你这小子遭罪……”话虽带嗔,手上动作却没停,他强提最后一缕灵力,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拖地挪到少年身旁,满是血污的手掌颤巍巍按上杨柳青后心,将丹田内仅存的那缕微薄真气,如护持珍宝般缓缓渡入其体内。
吕道长又蜷起身子,在怀中血污浸染的衣襟里摸索半晌,指尖终于触到个坚硬物事,费力一扯,才将那枚信号火药拽了出来。
只见焦黑的药管早被血污浸得黏腻,引线处还留着方才打斗时的灼痕,触目惊心。
火折子“擦”地一声擦出火星,微弱的光映亮他疲惫的脸。
他望着深邃如墨的天幕,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混着浓重的血气,血沫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在胸前的道袍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也不知道图个什么……不过几两银子的差事,竟值得这般搏命……”
话音未落,赤红讯号柱猛地窜起,如利剑般撕裂浓重鬼气,直冲天穹。
须臾间,便在层云之上炸开一朵摇曳的焰花,光华映得下方三人的身影忽明忽暗,也映亮了吕明微脸上那抹释然的神色。
杨柳青意识回笼时,窗外日头已转过两遭,天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