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陛下是怎么让那群固步自封的老臣松口的……
杨柳青想起传闻中那黑红交织的业火,倒真有几分可能。
若是陛下在朝堂上露上一手,再顽固的人也该信了。
又或是……干脆把那些大臣领到塔下亲眼瞧瞧?让他们见见那些青面獠牙的东西,尝尝那蚀骨的阴寒,可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他低头将磨好的朱砂收进锦袋,唇角的笑意彻底敛去,只余下眼底一丝了然。这御灵卫的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暮色像掺了墨的冷水,一点点浸透窗棂上的棉纸,将小院染得一片昏沉。
杨柳青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头便传来杨国振压抑的怒声,混着茶碗砸在桌上的脆响。
“什么斩鬼衙门?”父亲的声音带着酒意的冲劲,茶碗重重磕在八仙桌上,震得碟子里的腌黄瓜都跳了两跳,“分明是朝廷变着法儿刮钱!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祟?无非是些江湖骗子装神弄鬼!”
“你没见过就当没有?”郭春欢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气冲冲的尖利,接着是抹布甩在灶台的闷响,“西街王二家的小娘子,上个月好端端的人,忽然就眼神发直,半夜里学猫叫,不是被脏东西勾了魂是什么?若真有衙门管这些,倒也是积德!”
杨柳青站在门内,身上还带着太医院的药香,听着里头的争执,眉头微蹙。
没成想街头那张御灵卫的征召告示,也传到了自家院里。
进了屋,他将随身物件挂在门后铜钩上,父亲见他回来,脸上的怒色稍敛,却依旧闷哼一声。
晚膳时,桌上气氛有些滞涩。只有借住在家中的吕明微,依旧靠着椅背,指尖转着个粗瓷酒杯,慢悠悠抿着米酒,侧脸在油灯下透着股清冷的轮廓。
他那柄缠着墨色流苏的桃木剑就随意靠在桌腿边,剑鞘光可鉴人,却偏生被他用得像件寻常物事。
杨柳青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等父亲放下碗筷背着手去院里踱步,母亲收拾着碗碟进了灶房,才抬眼看向吕明微,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他刻意放轻了声音,“街头那御灵卫的告示,你该是瞧见了。”
吕明微“嗯”了一声,没抬头,指尖依旧转着酒杯。
“朝廷新立的御灵卫,专管邪祟之事,”杨柳青索性说开了,“一个监正使,月俸一百八十两,除了鬼物另有赏银。京都眼下太平,真要遇上事,自有底下人跑腿,你去了倘若真能当上这监正使,无非是坐镇衙门指点几句,权当……躺着赚银子。”
他说完,便见吕明微转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对方终于抬眼看来,眸子在昏黄灯火下亮得有些冷,眉梢轻轻挑了下,语气听不出喜怒:“躺着赚银子?”
“可不是么。”杨柳青笑了笑,知道这位好友性子冷淡,却也懂他并非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以你的本事,应付那些事绰绰有余。
再说,你那柄桃木剑总搁在屋里蒙灰,倒不如去衙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