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直起身时，背后的布袍已被汗浸透，额角的汗珠滴落在沾满血污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望着陆续缓过劲来的伤员，眼底终于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七日后天刚蒙蒙亮，东方刚染出一抹鱼肚白，伤兵营的木棚里已飘起淡淡的药香。
杨柳青正俯身在一张矮榻前，为一名断了右腿的老兵接骨。
腿骨断成三截，寻常接骨手法根本无用，他只能以乾坤之气缓缓梳理碎骨，引导其归位。
指尖凝着气如细流般注入老兵经脉，顺着断骨缝隙丝丝缕缕渗进去。
杨柳青屏气凝神，额间沁出细汗——这已是他今日处理的不知第几个疑难伤势，体内乾坤之气本就所剩无几，此刻全凭一股韧劲儿支撑。
就在最后一缕没入老兵腿骨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丹田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仿佛有春雷在脏腑间炸开。
原本像堵死了的堤坝般、数年未曾松动过的境界壁垒，竟在这一瞬轰然崩塌！
积压在经脉中的混元骤然翻涌起来，如同决堤的江河，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冲过四肢百骸。
一股温润如春水的力量紧随其后，从丹田蔓延至指尖，所过之处，滞涩的经脉仿佛被清泉洗过，瞬间变得畅通无阻。
杨柳青只觉眼前一花，瞳孔深处竟掠过一道极淡的金光，随即又隐去。
周遭的一切在这刻变得异常清晰——木棚角落药炉里飘出的艾草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邻榻伤员沉睡时平稳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出肺叶轻微的喘息。
更远处，城墙上传来的更鼓声正从三更末响至四更初，那沉闷的“咚、咚”声里，还夹杂着更夫咳嗽的细微声响。
他下意识抬起双手，只见掌心萦绕着一层薄薄的莹光，指尖触及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带着暖意。
“青芝生后期……”杨柳青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惊喜的弧度。
这境界他已卡了许久。自逃亡开始，早已疏于打坐修炼，混元日渐滞涩。
却没想到，这些日子在伤兵营里没日没夜地救人，不过是凭着医者本心行事，竟误打误撞冲破了桎梏。
“杨御医，您这是……”旁边收拾药箱的小医徒见他神色异样，忍不住开口询问。
杨柳青回过神，收敛了掌心的微光，眼底的金光也悄然隐去，只留下几分释然的笑意：“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这晨光，倒比往日清亮些。”
他望着棚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大道三千，未必非要枯坐修行。
以医入道，以仁心养混元，竟也是条可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