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渐渐没入西山,最后一缕余晖被漫天乌云吞噬。
暮色四合之际,杨柳青立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忽见一阵阴风卷过,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名状的尿馊味。
那味道似有千丝万缕,直往人鼻腔里钻,呛得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下意识捂住口鼻。
这村子到底有什么鬼物,这么臭,跌入茅坑溺死的鬼?
抬眼望去,只见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屋檐之上,不知何时竟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那雾气宛如活物,在暮色中翻涌升腾,时而凝聚成团,时而又化作丝丝缕缕的线条。
杨柳青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这黑雾的模样,与八日前那个村子村发生惨案时的景象如出一辙,难道,这里也要遭逢劫难?
杨柳青踩着满地碎瓦朝着那团黑气翻涌的院落走去。
之前听几个婆子嚼舌根,说那家媳妇妇前日诞下女娃,当夜便被狠心的公公按进尿桶溺毙。
此刻屋檐下的黑雾翻涌如沸,腐肉混着血腥的气味直冲鼻腔,呛得他忍不住屏息。
竹栅栏早已腐朽不堪,轻轻一翻便发出吱呀怪响。
院中死寂一片,能见度极低。
以他如今的视力不可能看不清楚周围的事物,此种情况绝对不正常。
吕道长,这...话音未落,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身侧。
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玄衣道人不过三尺之遥,面容却如浸在浓墨中般模糊,唯有道冠上的木簪泛着微弱冷光。
杨柳青瞳孔骤缩,指尖迅速结出法印,丹田处的真气如灵蛇窜上双目,终于能将吕明微的脸看清楚。
阴气裹着腐臭灌进领口的刹那,杨柳青忽觉耳后掠过一丝细碎声响。
那声音像是新生幼猫的呜咽,却又带着某种黏腻的拖拽感,在耳膜上划出令人牙酸的颤音。
他凝神运转周身念气,指尖凝出半枚法印,却见庭院里的荒草纹丝未动,唯有檐角铜铃在无风自动,撞出断断续续的闷响。
吕明微玄色道袍下摆扫过满地青苔,惊起几缕盘旋的黑雾。
那猫叫般的呜咽陡然拔高,化作尖锐的啼哭刺入耳膜,又在呼吸间骤然消弭。
杨柳青攥着窗棂的手指微微发白。
竹骨在掌心发出朽木断裂的轻响,破洞处的油纸簌簌震颤,腐肉混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土灶结满蛛网,霉烂的秫秸秆从歪斜的囤米篓里探出半截,表面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白蛆。
更深处传来女子压抑的啜泣,每声抽气都伴随着液体滴落的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敲出诡异的节奏。
这水声...他瞳孔骤缩,运足目力望向声源处。
只见床榻阴影里有团模糊人影正在抽搐,月光穿透破窗的瞬间,枕边陶盆泛出暗红反光——那哪里是什么水盆,分明是半盆凝结的污血。
杨柳青的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东墙下那架断足木床,床架上褪色的青布幔帐在阴风中轻轻晃动,宛如垂落的招魂幡。
岁月早已将粗麻布床单磨得发白,上面补丁摞着补丁,歪斜的针脚如同老妪颤抖的枯手缝制而成,透着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