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恶意的散播(2 / 2)

她没直接说出“狐媚子”三个字,但“惹是非”、“容易惹是非的样貌”在那个年代,是更具杀伤力的潜台词。

“哎呀!要真是这样,那可了不得!”王婶子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夸张的、却又带着真实忧虑的表情,“咱们这大院最重视的就是作风和根底!陆团长年轻有为,可是咱们军区的标杆,真要是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被个来历不明的……给带累了,那得多可惜!”

“谁说不是呢!”林悦儿重重叹息一声,仿佛真心实意地在为陆景渊的前途忧心,“我也是看在和陆团长多年的革命情谊上,实在忍不住,才跟你们几位知根知底的嫂子念叨几句。这些话,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可千万别往外传。不然,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林悦儿心胸狭窄,容不下人,故意在背后编排是非呢。”

她嘴上再三叮嘱“别往外传”,眼神却殷切地扫过面前这几位平日里消息最灵通的妇人。她深知,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大街小巷吆喝,只要在这些关键的“信息节点”埋下怀疑和恶意的种子,自然会有无数张嘴巴替她浇灌,让这谣言如同瘟疫般在家属院、文工团,甚至更广的范围内滋生蔓延。

她要把“苏星澜”这个名字,和“来历不明”、“作风隐患”、“影响首长前途”这些恶毒的标签死死地焊在一起。她要让所有人看向那小丫头的目光都充满审视与怀疑。她要让陆景渊承受流言的压力,让他明白,如此维护一个“不清不楚”的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水龙头旁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带着猎奇的兴奋、莫名的优越感以及被煽动起来的“正义担忧”。阳光依旧懒洋洋地照着,却仿佛驱不散那依附在闲言碎语上、悄然滋长的寒意。

与此同时,宿舍内。

陆景渊合上了画报,看向安静坐在那里的苏星澜。她微微歪着头,视线再次投向窗外,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又似乎穿透了墙壁和距离,精准地落在了水龙头旁那群人身上。

“怎么了?”陆景渊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是一种介于困惑和警惕之间的神色。

苏星澜缓缓转过头,澄澈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廓。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窗外传来恶意波动的方向,用她那特有的、不带什么起伏的语调,清晰地说:“那边,有‘坏东西’。”

她无法理解“谣言”这种复杂而卑劣的人类社交攻击行为,但她源自战场的敏锐感知,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针对她的、充满嫉妒、诋毁和恶意的负面精神能量聚集。在她非黑即白的认知体系里,这被归类为需要警惕和报告的“坏东西”或“精神污染源”。

陆景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甚至不需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陈大川早前愤愤不平的汇报已经让他对某些风声有所预料。只是他没想到,这恶意的源头,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离他的小姑娘如此之近。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他心底窜起,但他俊朗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下颌线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苏星澜脸上。她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指认的只是路边的几块石子。这份不染尘埃的纯粹,与他心知即将掀起的风波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心底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却不是对她。

他伸出手,不是之前敲扶手的提醒,而是带着一种坚定且温暖的力量,轻轻覆盖在她放在膝盖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指节分明,带着常年军事训练和握枪留下的薄茧,温热而干燥,几乎完全包裹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嗯,知道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沉稳,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下达某种守护的命令,“不用管。有我在。”

他看着她懵懂却全然信任的眼神,那声软软的“大叔”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心防早已为她彻底融化的地方,涌起的是更加汹涌澎湃的保护欲。外面的风雨刀剑,他自然会为她一一挡下。任何试图用流言蜚语伤害她的人,都要先问过他陆景渊同不同意。

苏星澜感受着手背上传来坚实有力的包裹和稳定脉搏,那种被绝对庇护的安全感再次将她温柔地笼罩。她不太明白什么是“坏东西”,但她听懂了“不用管”和“有我在”。于是,她点了点头,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收回,放在陆景渊身上,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喧嚣,真的都与她无关。

窗外,秋风掠过,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无奈地坠落。而某些更加冰冷、更加肮脏的东西,也正如同这暗处滋生的流言,悄无声息地在这片看似革命友情深厚的军区大院里,扎根、缠绕、蔓延。

陈大川拿着刚刚从团部取回来的机密文件,大步流星地穿过院子,正准备上楼,耳朵里却清晰地捕捉到了水井边那几个妇人议论声中,夹杂着的“陆团长”、“小祸水”、“影响不好”等字眼。他的脸色瞬间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更重,恨不得立刻冲到团长面前,把那些长舌妇可恶的嘴脸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他。

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而处于风暴眼的两人,一个懵懂未知,只因身边人的存在而心安;一个……已为她筑起了最坚固的防线,准备迎接任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