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那个沉睡的谜题暂时封存。走廊里光线昏暗,墙壁上剥落的绿漆在节能灯的冷光下显得斑驳陆离。消毒水的气味固执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比病房内更为浓烈刺鼻。陆景渊高大的身躯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大前门——这是他在面临重大抉择时习惯性的动作。
陈大川跟出来站在他身侧,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身体依旧紧绷如即将出鞘的军刀。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片灰蒙的天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而沉默。
陆景渊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陈大川喉结滚动了一下:团长,遵照您的命令,侦察连和当地民兵配合,以发现点为中心,半径五十公里内所有聚居点都进行了三轮以上的摸排。他语速平稳,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结果一致:无人认识她,近三个月内无符合其特征的失踪报告。她就好像......他顿了顿,就像一颗无声无息的雨水,凭空砸在了那片林子里。
这个结果在陆景渊的预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他碾磨着过滤嘴的力道微微加重。
现场呢?
组织了最好的痕迹专家反复勘察。陈大川的声音更沉,除了她自己从林子里冲出来时留下的那串踉跄脚印,周边五公里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的足迹,没有宿营残留,没有车辆痕迹。团长,这不合常理!那老林子,就算是最有经验的猎手也不敢单独过夜,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是怎么活下来的?
疑点汇聚,如同阴云笼罩。陆景渊的思维在高速运转:突兀的出现地点,超越常理的生存能力,无法解释的能量补充剂,断层的行为逻辑,空白的记忆......
陈大川见团长沉默,那份压抑已久的担忧终于冲破了冷静汇报的外壳:团长,这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是被精心擦拭过的现场!我怀疑......她是不是对面派来的?用了我们尚未掌握的潜伏技术,专门针对您而来。那蓝色的药水,谁能保证不是某种新型制剂......
这个词,带着冷战时期特有的阴冷气息,瞬间让走廊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陆景渊将香烟精准地塞回烟盒,转过头,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更显深邃的眼眸锁定在陈大川脸上:大川,你的警惕性无可指摘。但判定敌我,不能只看疑点重重的外壳,更要剖析其核心的行为逻辑。
他微微向前倾身:如果她是,她的核心任务是什么?窃取情报?刺杀?还是策反?他不需要陈大川回答,继续冷静地分析:从她清醒时的表现看,可曾打探过部队编制?可曾接触过文件设备?可曾对军衔番号流露出超越常人的认知?
陈大川张了张嘴,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些天少女的言行——对环境的懵懂好奇,对能量补充的固执,忍受换药时的沉默坚韧......他发现自己无法将任何一条间谍的行为模式与之准确对应。
至于那能量补充剂陆景渊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一个有经验的潜伏者,会使用如此显效、如此引人注目的吗?这无异于自曝其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