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虑如暗流在心底涌动。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些许距离,试图施加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的身影挡住了部分阳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肩章上的五星在逆光中显得格外冷硬。
“那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你总该记得,在你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种荒郊野岭?”
他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锁定她的每个微表情。
少女在他的逼近下,几不可察地向后靠了靠,这是一个细微的防御姿态。昏迷之前?爆炸,白光,撕裂的能量,坠落的失控感……那些碎片化的、带着强烈痛苦和毁灭气息的记忆猛地冲击着她的意识,带来一阵尖锐的神经刺痛。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这一次,那丝痛苦和惊惧是真实的,无法完全掩饰。她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那层水汽似乎更明显了些,但深处的警惕也如同被惊扰的含羞草,骤然收紧。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仿佛要将那些可怕的碎片从脑海中甩出去。她抬起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意,声音夹杂着一丝因痛苦而产生的虚弱气音:“痛……想不起来……一片空白……”
这个反应,半真半假。痛苦是真的,空白是刻意引导。但结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个极具说服力的、关于创伤后遗症的景象。
陆景渊的心,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苍白的脸色,他想起医生提过“可能伴有脑震荡后遗症”的诊断。他还能问什么?继续用更强硬的手段,去逼问一个看起来脆弱得下一秒就可能碎裂,并且可能真的因创伤而失去记忆的人?
他做不到。
至少,此刻做不到。
他缓缓直起身,收敛了那刻意施加的压力,重新退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阳光再次洒落在她身上,但她似乎比刚才更加单薄,像一枚随时会碎裂的水晶。
病房里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沉默。未解的谜团,无法证实的怀疑,以及一丝……因对方显而易见的脆弱而产生的不忍,交织在空气中。
陆景渊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但那锐利的审视,终究是淡化了几分,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责任与困惑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而这个看似脆弱无助的少女,在他目光未能触及的意识深处,正冷静地评估着:【身份探查危机暂解。目标陆景渊未获得有效信息。“记忆缺失”状态确认为当前最优生存策略。需尽快获取此世界基础社会数据,以完善伪装。】
她的“茫然”,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用本能构筑起的第一道,也是目前最有效的护盾。阳光温暖,却照不透两人之间那层由秘密与试探织就的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