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御史的官船押解着要犯,带着铁证离开后,留给清河县的,是一个被彻底犁过一遍、百废待兴的烂摊子,以及一群前途未卜、心有余悸的胥吏。
县令老爷表面“称病”不出,实则是被韩御史暂时软禁在后衙,等待后续发落。
吴县丞锒铛入狱,赵家、钱家产业尽数查封。
往日里作威作福的爪牙树倒猢狲散,跑的跑,抓的抓。
偌大个县衙,竟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顾盼生这个唯一的县丞,以及李狗蛋、王捕头等一批身份尴尬、却在此案中阴差阳错立下功劳的“幸存者”。
阳光依旧照耀着清河县,但空气中的味道却不一样了。
往日那种被赵家阴影笼罩的压抑感淡去了不少,街市上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茫然。茶馆酒肆里,李狗蛋智审母鸡、夜探狸猫、勇斗漕霸、最终协助御史扳倒赵员外的事迹,已经被说书人编成了段子,传得神乎其神。“刁差李狗蛋”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响,只不过这次带上了几分传奇色彩。
县衙二堂内,气氛却算不上轻松。
顾盼生坐在原本属于县令的位置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面前堆满了积压的公文。他虽因“协助查案有功”被韩御史口头嘉许,暂代县务,但头上顶着“监管不力”的帽子,前途依旧未卜。更何况,这烂摊子实在不好收拾。
“王捕头,”顾盼生开口,声音带着疲惫:“衙役人手折损大半,你暂领捕头之职,尽快招募可靠人手,恢复街面巡防,非常时期,绝不能出乱子。”
“是,大人!”王捕头抱拳领命,脸上带着一丝终于熬出头的激动。经此一役,他算是彻底绑在了顾盼生(以及李狗蛋)这条船上。
“老钱!”顾盼生又看向老书吏:“库房账目一团乱麻,你辛苦些,带着…胡言,尽快理清亏空,登记造册,等候上官查验。”他看了一眼缩在角落、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胡言,这位秀才公虽然胆小,但算账识字确实是一把好手,此次也勉强算“戴罪立功”。
“老朽遵命。”老钱连忙应下,扯了胡言一把,胡言这才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最后,顾盼生的目光落在了吊儿郎当站在堂下、正偷偷打量着公案上那块新换的惊堂木的李狗蛋身上。
“李狗蛋。”顾盼生语气复杂。
“小的在!”李狗蛋立刻挺直腰板,脸上堆起笑。他知道,重头戏来了。自己这次功劳最大,但也最麻烦,身份依旧是白丁,该如何安置?
顾盼生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此次…你确实立下大功。若非你机敏,发现账本,找到毒粮样本,后又推断出赵德旺藏身之处,此案绝不可能如此顺利告破。韩大人临行前,亦有嘱托,对你应予重用。”
李狗蛋心里美滋滋,脸上却故作谦虚:“大人过奖了,都是大人领导有方,小的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少跟我来这套。”顾盼生打断他的插科打诨,笑骂了一句,随即正色道:“按律,你无功名在身,又曾是被缉拿的…呃,嫌疑人,骤然授官,于法不合,必遭非议。”
李狗蛋心里一沉。
“但是……”顾盼生话锋一转:“如今县衙人手奇缺,百废待兴。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许多积压的琐碎案件、民间纠纷,乃至码头漕运后续的整顿事宜,都需得力之人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