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坳村离县城不算太远,但路不好走。
等李狗蛋带着他的“豪华”团队:抱着根粗木棍、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的阿宝,以及一路抱怨山路硌脚、太阳太毒、有辱斯文的胡言,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村口时,日头都已经偏西了。
还没进村,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吵嚷得厉害。
村口一棵老槐树下,黑压压围着两帮人,个个手里拿着锄头、铁耙、扁担,脸红脖子粗地互相叫骂,推推搡搡。
中间几个白发族老和一个穿着体面些的里正模样的人,也在激烈地争吵,唾沫横飞。
“就是你们西头的人偷的!穷疯了!眼红我们东头羊养得好!”
“放你娘的屁!我们西头再穷也不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指不定是你们东头自己把羊藏起来,想讹钱!”
“老不死的!你骂谁?”
“就骂你怎么了!还想动手?”
……
眼看锄头就要抡起来,一场械斗一触即发。
“呔!官府办案!都给我住手!”
李狗蛋一看这架势,头皮有点发麻,但戏还得做足。
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怀里那块木质身份牌,高高举起,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一声,同时狠狠踹了阿宝小腿一脚。
阿宝吃痛,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咆哮:“嗷……”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堪比虎啸,瞬间把所有人的吵闹声都压了下去。
村民们都吓了一跳,齐刷刷扭头看向村口。
只见夕阳下,三个奇装异服的人站在那里,呃,主要是李狗蛋那身不合体号衣太有特色了……
一个瘦猴似的举着牌子,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龇牙咧嘴揉着腿,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躲在后面扇风擦汗。
这组合…怎么看怎么不像官差。
“你…你们是干啥的?”一个拿着锄头的壮着胆子问道。
李狗蛋强作镇定,使劲挺着自己的瘦小身板,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矮,然后就板着脸,迈着八字步走上前,把身份牌往前一递:“清河县衙办案!听说你们村丢了羊?还聚众械斗?都想吃牢饭是不是?”
村民们一听是县衙来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互相看了看,手里的家伙也稍稍放低了些。
那里正和族老也停下争吵,疑惑地打量着李狗蛋。
里正迟疑着上前,接过身份牌看了看(他认字),态度恭敬了些:“原来是衙门来的差爷…小人是本村里正周福。并非我等要生事,实在是…实在是丢羊事小,但这偷羊贼太可恨!还挑拨我们东西两村不和!”
“东西两村?”李狗蛋抓住关键词。
“差爷有所不知!”一个东头的族老抢着说道:“我们周家坳早年是一个村,后来发大水冲出一道深沟,就慢慢分成了东头和西头两个聚落。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摩擦也不少。这次丢的是我们东头周老七家的五只羊!肯定是西头那帮穷鬼眼红!”
“你血口喷人!”西头的族老闻听此言,立刻跳脚反驳道:“我们西头是穷,但行的正坐得直!你们东头仗着田地好,年年欺负我们,现在丢了羊还想赖我们头上!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得罪了山里的狐大仙,羊被叼走了!”
“狐大仙?”李狗蛋耳朵竖了起来。
“对!肯定是狐大仙!”不少西头村民附和:“最近晚上老听见后山有怪叫!不是狐大仙是什么?”
东头的人则嗤之以鼻:“少装神弄鬼!就是人偷的!”
两帮人眼看又要吵起来。
“停停停!”李狗蛋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制止:“都别吵!带我去看看丢羊的地方!阿宝,维持秩序!胡言,准备记录!”
他拿出五百文经费主人的架势,开始发号施令。
阿宝立刻挺起胸膛,抱着木棍往两帮人中间一站,效果拔群。
胡言则不情不愿地掏出随身带的笔墨和一本旧账本暂时充当笔录本,嘴里嘀咕:“有辱斯文,对牛弹琴……”
里正和东头的族老引着李狗蛋来到村边一处用木栅栏围起来的羊圈。
只见栅栏有一处明显的破损,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开或者掰开的。
羊圈主人周老七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哭丧着脸:“差爷,您可得给小人做主啊!那五只羊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了…眼看就能卖钱了…”
李狗蛋装模作样地蹲在栅栏破口处查看,泥地上有一些模糊的脚印和羊蹄印,杂乱无章。
他眯着眼,这里戳戳,那里看看,其实屁也没看出来。
“嗯…确有外力破坏的痕迹…”他故作高深地沉吟。
“是吧!就是人偷的!”东头的人喊道。
“未必!”李狗蛋站起身,拍拍手道:“如果是人偷,为何只偷五只?为何不把栅栏全拆了多偷点?这破口也不像是刀斧劈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开的。”
他走到栅栏外,目光扫过地面,忽然看到不远处泥地里似乎有半个比较奇怪的印记,不像人脚,也不像羊蹄,更不像牛马,倒有点像…狗爪子,但大了好几圈。
他心里一动,走过去仔细看。那印记很浅,快要被风吹平了。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印记问。
众人围过来看,都摇头。
“像是野狗的脚印?”
“哪有这么大的野狗?”
“莫非…真是狐大仙?”西头的人又开始神神叨叨。
李狗蛋皱起眉头,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他直起身,环顾四周。
发现羊圈靠近村后的一片小树林,再往后就是连绵的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