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沉默，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让猪八戒恐惧。
他心里一慌，连忙顺着李道兴给的“剧本”，继续嚎叫。
“但弟子幡然醒悟了！俺老猪就算是入了佛门，根子也是道门的猪！这脸，咱不能丢！”
“所以弟子当着车迟国所有人的面，把那三个不成器的东西狠狠揍了一顿！弟子这是在替道门清理门户，是在挽回颜面啊师祖！”
他一边哭喊，一边偷偷掀起眼皮，观察老君的神色。
老君的脸上，依旧是那片亘古不变的虚无。
完了……
戏演砸了！
猪八戒心头一片冰凉，索性破罐子破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那句最要命的台词。
“师祖！弟子此来，还受人所托，给您带一句话！”
“那个……大唐的王爷托我问一句！”
“‘三界香火，道消佛长，此乃定数。不知老君炉中这把火，烧的是不死金丹，还是这天地气运？’”
话音落下。
整个兜率宫，瞬间死寂。
那八卦炉中跳跃的三昧真火，光芒都黯淡了一瞬，燃烧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冻结。
金银二童子吓得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忘了。
猪八戒吼完这句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闭上眼，等待那足以将自己神魂都炼成飞灰的惩罚。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一个苍老、悠远，带着一丝奇异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呵呵……”
太上老君，竟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让猪八戒那颗快要炸开的心脏，瞬间平复了下来。
“有趣的小家伙。”
老君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猪八戒，落在了遥远的凡间。
那双混沌的眼眸里，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替我告诉他。”
“炉中火，既炼金丹，也炼气运。”
“西行这场大戏，老道我本已看得有些乏味。他这一来，倒是平添了无数变数，甚好，甚好。”
老君随手一挥。
一个紫金红葫芦，凭空出现在猪八戒面前，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你这夯货，虽是胡闹，倒也打出了几分我道门的气性。”
“这葫芦丹药，赏你了。”
“滚吧。”
猪八戒彻底傻了。
不罚……反赏？
王爷……那个王爷，他竟然真的算到了一切？！
他手忙脚乱地抱住葫芦，只觉入手温润，丹香沁入心脾。
他疯狂地磕头，砰砰作响。
“谢师祖恩典！谢师祖恩典！”
说完，他一刻也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兜率宫，驾起云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失在天际。
直到飞出了不知多远，他才敢颤抖着打开葫芦，往手心倒出一颗。
龙眼大小，金光灿灿，异香扑鼻。
九转大还丹！
而且是满满一葫芦！
猪八戒激动得差点从云头上栽下去。
他死死抱着葫芦，望向下界的方向，心中对那个年轻亲王的敬畏，已经超越了对神佛的恐惧。
此刻，兜率宫中。
金童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老爷，那猪头背叛道门，言语间又对您多有不敬，为何还……”
太上老君拾起那柄拂尘，轻轻一扫，掸去凡尘。
他的目光穿透了三十三天的云霭，落在了车迟国那座王宫里，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等着开饭的年轻人身上。
老君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已不是凡人了。”
“凡人的身，却想执神佛的子。”
“这盘棋，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