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叫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你保全的，不是西海。”
“只是你头顶上那顶可笑的，用血亲骨肉堆砌起来的王冠。”
“哇——”
敖闰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龙血喷出，将身前的地面染得斑驳刺眼。
他瘫倒在地，龙目圆睁，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他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是想让西海安稳，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有个好前程……他做错了什么？
“嘿，老泥鳅，现在知道心疼了？”
孙悟空把金箍棒往地上一顿，巨响声中，整座水晶宫都剧烈地晃动起来。
“早干嘛去了！”
“卖儿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哭？”
“俺老孙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种没卵子的软骨头！”
猪八戒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李道兴身边，压低了声音嘀咕。
“王爷，这……这戏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俺老猪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李道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敖烈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
他转过身，走到李道兴面前，手中的银枪“哐当”一声拄在地上。
他单膝跪地，低下了那颗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高傲的龙头。
“王爷。”
“从今日起，我敖烈，不再是西海三太子。”
“也不再是佛门的白龙马。”
“我的新生，是王爷您给的。”
“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这一跪，斩断了过往，斩断了血脉，斩断了那份可笑的父子之情。
也为自己，寻了一条全新的路。
李道兴伸手，将他扶起。
“很好。”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转身，走向那瘫软如泥的敖闰。
“龙王，戏看完了，人也散了。”
“本王就不留你吃饭了。”
敖闰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身体，失魂落魄地向外爬去。
他每爬一步，都像是在衰老一百年。
当他消失在破碎的大门外时，那背影，已经佝偻得不再像一条龙。
“好了，正事办完。”
李道兴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那场撕心裂肺的决裂，只是一出无聊的开胃小菜。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水晶宫，还有角落里那些抖成一团的虾兵蟹将。
“八戒。”
“哎！在呢，王爷！”猪八戒赶紧应声。
李道兴指了指大殿里那些散落的珊瑚、宝珠、玉器。
“把这些值钱的，都给本王打包带走。”
“就当是那小鼍龙，赔给圣僧的精神损失费了。”
“啊？”
猪八戒愣了一下，随即那双小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得嘞！王爷您就瞧好吧！”
他怪叫一声，掏出自己的九齿钉耙，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畏缩，兴高采烈地当起了搬运工。
李道兴不再理会他，他走到依旧有些恍惚的唐僧面前。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舆图，在他眼前展开。
“圣僧，黑水河这出戏看完了，过瘾吧？咱们也该上路了。”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一个叫做“车迟国”的地方，重重一点。
“我听说，那里的国王，崇道灭佛。”
“把国内的和尚都抓起来当苦力使唤，日子过得比咱们大唐的牲口还不如。”
李道兴凑近了些，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圣僧，你不是要普度众生吗？”
“有没有兴趣，去把他们也‘普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