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翁婿俩”三个字入耳的瞬间，崩断了。
他那双足以冻结神魂的魔瞳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纯粹的茫然。
翁婿？
谁是翁？
谁，又是婿？
这个凡人，是被三昧真火烧坏了脑子吗？
他身后，那由无边妖气汇聚成的黑色风暴都为之一滞。
似乎连这天地间最原始的暴戾，都无法理解眼前这荒诞到极致的场面。
孙悟空一个趔趄，金箍棒的另一头重重砸在地上，震得他手麻。
他猴脑疯狂运转，试图理清这其中的辈分。
道兴兄弟管红孩儿叫小屁孩。
他自己又管牛魔王叫大哥。
可道兴兄弟现在要和牛大哥当亲家？狗屁的亲家，红孩儿也不是女的啊！
这……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猪八戒的下巴已经合不上了。
他痴呆地看着李道兴，感觉这位王爷的操作，已经不是骚了，这是在天道脸上左右横跳！
这哪里是降妖。
这分明是降维打击！
“李、道、兴！”
牛魔王终于从宕机中回神。
他的声音，像是从万年玄冰层下挤压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冻裂骨髓的寒意。
“你，再说一遍？”
“我说，咱们以后就是亲家了。”
李道兴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完全无视了那足以压塌山峦的恐怖气场。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揽过身边红孩儿的肩膀。
红孩儿浑身一僵，本能地想躲，却被那只手掌牢牢按住，纹丝不动。
他感觉自己不是上了贼船。
是掉进了一个名为李道兴的天坑，深不见底。
“你看，你儿子，红孩儿，现在是我大唐‘通天阁’的预备役，算我半个小弟。”
李道兴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算起了账。
“我呢，是你结拜兄弟孙悟空的结拜兄弟。”
“我皇兄，大唐天子，论地位，不比你这平天大圣差吧？论实力，哦......咱们不谈实力，谈这个伤感情。”
“我收了你儿子，他见我得叫声大哥。”
“我管你叫大哥，你管我叫兄弟。”
“这辈分一交错，不就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家人吗？”
他摊开手，满脸的理所当然。
“这不叫亲家，叫什么？”
“我……”
牛魔王一口老血直冲天灵盖，差点当场心梗。
他纵横三界几千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套歪理邪说，听起来狗屁不通，可你但凡敢去细想一下……
好像还真他娘的有那么一点歪理！
“放你娘的罗圈屁！”
牛魔王终于爆了粗口，那恐怖的妖气再次沸腾如海。
“我儿是我儿，你是你！谁跟你是一家！”
“哎，牛大哥，话不能这么说。”
李道兴摇了摇手指，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换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诚恳。
“你今天来，图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儿子吗？”
“你怕他被人欺负，怕他走了歪路，怕他辱没了你平天大圣的威名。”
他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抵妖心。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守着这穷山恶水，整日与一群小妖为伍，除了会放一把火，还会什么？”
“你牛魔王英雄一世，朋友遍天下，可你教过他怎么交朋友吗？”
“你夫人铁扇公主，芭蕉扇威震一方，可她教过他，除了蛮力之外，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吗？”
“没有！”
李道兴斩钉截铁。
“你们把他生下来，给了他最好的血脉，最强的天赋，然后就把他扔在这儿，让他自己野蛮生长。”
“你觉得这是爱他？不，你这是在害他！”
“若非今日遇上我，他迟早要被观音那婆娘算计了去，磨掉所有棱角，变成普陀山一个端茶送水的木偶！到那时，你哭都没地方哭！”
这番话，如同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牛魔王的心坎上。
他那滔天的怒火，竟在这些话语面前，一点点地动摇、瓦解。
是啊。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天生聪慧，乃妖中“龙凤”，无需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