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赤身裸体的囚徒,暴露在寒风之中。
恐惧。
一种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惧,攫住了他。
“殿……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他崩溃了,状若疯魔,额头一下下地撞向地面,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是贫僧鬼迷心窍!是贫僧利欲熏心!求殿下看在佛祖的面上,饶了贫僧这条贱命!”
“现在才求饶?”
李道兴一脚将他踹得翻滚出去。
“晚了。”
他转身,慢悠悠地坐回太师椅上,重新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
“不过……”
两个字,让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辩机,猛地抬起了头。
“本王,一向慈悲。”
辩机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连滚带爬,膝行到李道兴的脚边,卑微地仰视着他。
“殿下请吩咐!只要能活命,贫僧愿为殿下做牛做马,当一条狗!”
“很好。”
李道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两个选择。”
“第一,本王现在就把你,连同这个枕头,一同打包送进宫里,交给皇兄。”
李道兴顿了顿,欣赏着辩机脸上褪尽的血色。
“你猜,皇兄会怎么处置你?腰斩?凌迟?还是五马分尸?”
“至于高阳,我那好侄女,一杯鸩酒,算是体面了。还有你的会昌寺,窝藏淫僧,秽乱宫闱,满门上下,一个都跑不掉,都得下去陪你。”
“不!不要!”
辩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
李道-兴的指节,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从此刻起,你,做本王的一条狗。”
“我让你咬谁,你就得张嘴。”
“我让你怎么叫,你就得怎么叫。”
辩机瘫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光彩。
死寂。
良久。
他才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贫僧……遵命。”
“这才像话。”
李道兴将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扔到他面前。
“来,给本王写一封‘忏悔书’。”
“别误会,不是忏悔你和公主那点破事,那是你的隐私,本王没兴趣。”
“本王要你忏悔,你身为佛门高徒,却被长安的虚假繁华迷了佛眼,被会昌寺的满屋铜臭,玷污了佛心!”
“你要告诉佛祖,你幡然醒悟了!你认识到,真正的佛法,是苦行,是清修,是舍弃一切身外之物!”
李道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
“要写得情真意切,要写得痛哭流涕,明白么?”
辩机抬起头,呆滞地看着李道兴。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李道兴要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忏悔书,究竟意欲何为。
但他不敢问。
他甚至不敢有片刻的迟疑。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支对他而言仿佛有千斤重的毛笔。
李道兴看着那扭曲的字迹出现在纸上,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写好点。”
“明天,这封信,可是要当着全长安城百姓的面,念给他们听的。”
他站起身,走到密室门口,脚步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
“对了,写完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明日一早,你还得回你的会昌寺,带着你的师兄弟们……”
李道兴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给全城的百姓,演一出大戏呢。”
“一出……舍身求法,立地成佛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