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王勇承,口中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已经无法发出任何清晰的音节,只有喉咙里带着血沫的嗬嗬声。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死死盯着陈诚,里面充满了急切与托付。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挣脱陈诚的手,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颤抖地在陈诚沾满尘土和血污的手掌上,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方”字。
写完,他似乎耗尽了力气,手指无力地垂下,但又用尽最后的意志,重重地在地面上敲击了两下。
“什么意思啊!勇承!我…我有点搞不懂!”陈诚的心揪紧了,俯下身急切地追问。
王勇承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他再次艰难地抬起手指,指了指陈诚的手掌,然后又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咚、咚”敲击了两下地面。
陈诚看着掌心那个血红的“方”字,又看了看王勇承那充满期盼和决绝的眼神,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问道:“是…是让方牧…带你弟弟勇诺走吗?离开这里?”
王勇承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最后的光彩,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眼神里,有托付,有恳求,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绝。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勇承!”
陈诚紧紧回握住王勇承的手,如同立下血誓般低声说道,
“你放心!你放心!这一次,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不要!也一定救出勇诺!把他安全送到方牧那里!”
王勇承的目光紧紧锁住陈诚,那眼神最初似乎还带着一丝审视,但很快,便化为了托付。
他的目光开始涣散,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旋转。
脑海中开始浮现儿时的记忆:
父亲宽厚的手掌牵着他,在金色的麦田里奔跑嬉笑;
与堂兄弟们在家祠高大的柱子后玩着捉迷藏,笑声清脆;
第一次带着年幼的勇诺尝试骑上温顺的山羊,结果两人一起摔进柔软的草垛,弟弟哇哇大哭,他却笑得直不起腰……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着,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对着虚空呢喃:
“爸……我…我来找你了。对…对不起……我没能…守住…您留下的庄园……”
恍惚间,他似乎真的看到了父亲那熟悉而慈祥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的光晕里,朝着他伸出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声音温和而清晰:
“没关系的,勇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爸,为你感到骄傲……”
王勇承的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抹解脱般的笑意。
他也想抬起手,去握住父亲那温暖的大手。
然而,在陈诚看来,王勇承只是嘴唇最后蠕动了几下,那只刚刚写下血字、敲击地面的手,
微微抬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地摔落在地,荡起一小圈尘埃。
那双曾经充满雄心与智慧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凝固着最后的托付,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勇承——!”
陈诚终于无法抑制,压抑的哭声冲破喉咙,悔恨与悲伤的泪水汹涌而出。
……
“怎么样?!”
王勇昌焦急地询问着重新走进大门,面如死灰的陈诚。
陈诚木然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沙哑:“王勇承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