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进宁平研发室,落在白板上那行小字上:“数据够了,脑子不够。”张涛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屏幕中的模型曲线又一次塌陷。第七次迭代失败,系统在模拟家庭场景时误判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三,老人起夜被识别成儿童嬉闹,空调自动调温反而引发用户不适。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睁开时眼神依旧清醒,但眉心压着一股无法卸下的重力。
实验室里没人说话。三名技术骨干围在终端前,反复回放测试日志,试图找出变量耦合的断裂点。有人低声说:“再调一次参数试试。”没人回应。他们知道,这不是参数问题,是底层逻辑的墙挡在面前,推不动,也绕不过。
张涛起身,拿起桌上的报告,走向总部。
陆轩正在翻阅一份财务报表,孙明站在一旁,脸色沉稳,但指节微微泛白。账目清晰,数字冰冷。深潜计划的实际支出已超出预算百分之四十七,服务网络的日常运维资金被连续三次推迟拨付,下个月的工资结算单上,缺口赫然在列。孙明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句:“我们还能撑三个月,前提是不再追加投入。”
陆轩放下笔,抬头看向门口。张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份技术报告,封面上印着“智能温控模型第七次迭代失败分析”。
“卡住了?”陆轩问。
张涛点头:“多场景自适应无法收敛。我们采集的数据足够多,但系统无法建立稳定的行为预测模型。它学得越多,越容易混乱。我们试过降维、分层、加权,都没用。这不是工程问题,是认知边界。”
陆轩沉默片刻,翻开报告。第一页写着:“当前算法架构无法处理非线性家庭行为模式,建议引入外部专家力量进行联合攻关。”
他合上文件,放在桌上,没有立刻回应。
李刚推门而入,脚步沉重,身后跟着几名运维骨干。他站在会议桌前,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兄弟们跑前跑后,不是为了听机器说‘我不懂’。我们不是科学家,我们是打江山的人。现在钱往一个窟窿里扔,修不了机器,也护不住人。”
陆轩看着他,没有动怒,也没有辩解。
李刚继续说:“刘猛那边已经开始推‘锐锋智控’了,价格比我们低三成,宣传‘自动调温,一学就会’。社区里已经开始传,说樊星阁搞虚的,钱烧光了,活儿没人干。”
陆轩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宁平服务站的招牌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运维车一辆接一辆驶出,奔赴各个社区。他知道那些车上坐着的,是曾经和他一起翻墙打架、如今却蹲在用户家里教老人用遥控器的兄弟。他们不怕累,不怕难,怕的是看不到方向。
他转身,对李刚说:“你带兄弟们回去休息。三天内,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李刚没动,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转身离开,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只剩陆轩一人。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搜索页面停留在“高校智能系统联合实验室”。他没点进去,只是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拨通了张涛的电话。
“列出我们最缺的三项技术。”他说,“再列出能解决它们的机构名单。”
张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你打算找外面的人?”
“我们一直靠自己。”陆轩说,“但这一次,墙太高。如果只靠撞,可能会把整个队伍撞垮。”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第一,多模态行为识别算法;第二,边缘计算与本地学习架构;第三,情绪倾向建模技术。国内有三所高校的实验室做过类似课题,但从未对外合作。”
“把名单发我。”陆轩说,“现在。”
他挂了电话,走到作战室沙盘前。宁平服务站模型旁,那面被压在底下的红旗,一角已经翘起,像被风掀起的翅膀。他伸手,指尖轻轻抚过旗面,却没有将它压下。反而将沙盘边缘的一块挡板移开,露出后面一片空白区域——那是尚未开发的城西片区。
马亮这时送来一份情报:刘猛已与两家社区物业达成合作,锐锋科技的智能空调将在下周批量安装,免费试用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