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无形的硬仗,比擦十层楼的玻璃还累。他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看着苏清寒在远处优雅落座的背影,再看看自己餐盘里诱人的红烧肉…
“管她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恶狠狠地叉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仿佛要把刚才的紧张和压力都嚼碎吞掉。
下午的工作是拖地。
玄字楼一层大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陈长生从杂物间推出一辆老式的、带拧水滚轮的蓝色塑料拖把车,里面装满了清水。
“拖地…拖地…拖完地板好睡觉…” 他又哼起了自创的咸鱼小调。比起擦玻璃需要仰着脖子,拖地显然更适合他这种“能弯腰绝不踮脚”的懒人。
他拧干拖把,从大厅最里侧的角落开始,一板一眼地拖了起来。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点慢悠悠的,但胜在仔细。湿漉漉的拖布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画出一道道深色的水痕,随即又被拖布带走大部分水分,留下湿润的清洁痕迹。
体内的《九霄雷帝诀》灵力,随着他身体前倾、手臂推动拖把的重复动作,如同被无形的手梳理着,以一种极其舒缓、自然的节奏在经脉中流转。每一次腰腹核心的发力,每一次脚步的移动转换,都暗合着某种基础的炼体韵律。
他脑子里空空如也。没有星辰轨迹,没有天地法则,只有眼前需要清洁的一块块地砖。拖完这一块,下一块…机械,重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节奏感。
渐渐地,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灵力涟漪,以他脚下为中心,随着拖把的每一次推进,无声无息地向四周扩散开去。这涟漪微弱到了极致,甚至无法扰动空气中的尘埃,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洁净”与“梳理”的韵味。
陈长生毫无所觉。他正拖到大厅中央那片巨大的、用不同颜色大理石拼嵌出的学院徽记附近。这图案复杂,线条繁复,拖起来格外费劲。他下意识地调整了步伐和发力方式,推着拖把,沿着徽记那蜿蜒盘旋的线条边缘,小心翼翼地移动。
他的动作变得不再那么规整。为了贴合那些繁复的曲线,他的脚步开始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时而轻点,时而回旋,推着拖把的手臂轨迹也变得曲折而富有变化,如同在绘制一幅无形的水墨画。
体内原本舒缓流转的灵力,似乎被这种复杂的“步伐”和“手臂轨迹”所引动,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运行的线路也变得更加灵动、多变,如同溪流遇到了曲折的河床,反而激荡出更细微、更精纯的活力。
二楼,周教习的静室。
老者并未入定。他端着一杯灵气氤氲的热茶,站在窗前,目光习惯性地向下扫视。早上那个奇怪的保洁杂役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正慢悠悠地拖地。
周教习起初并未在意,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但很快,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浑浊的老眼再次眯了起来。
不对!
那个杂役看似笨拙地在清理着学院徽记附近的地面,动作也有些别扭。但在他眼中,那别扭的步伐轨迹,那为了贴合徽记线条而不断调整的拖把推进方向…
竟隐隐构成了一种极其基础、却异常精妙的…“除尘阵”的运行雏形?!
阵法之道,玄奥精深。哪怕最低阶的除尘阵,也需要对灵力流动、能量节点有最基础的认知和精准操控。可楼下这小子…他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怎么可能引动灵力,并且通过步伐和拖把的轨迹,在无意识间勾勒出阵法的韵律?
更让周教习心惊的是,随着那杂役的“别扭”动作,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洁净”与“梳理”意韵的灵力波动,正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悄然覆盖了徽记附近的大片区域!那片区域的地面,在阳光照射下,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光洁、温润,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仿佛少了许多!
这绝不是普通拖地能达到的效果!
“怪…太怪了…”周教习喃喃自语,花白的胡子无意识地捻动着,眼神里充满了浓烈的探究欲,“看似凡俗,笨拙不堪…可这无意间契合阵理,引动灵韵…若非身怀异宝,便是…” 他盯着楼下那个灰色的身影,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在心底滋生,“…便是天赋异禀到了返璞归真、道法自然的境地?可这…可能吗?”
楼下大厅。
陈长生终于吭哧吭哧地把复杂的学院徽记区域拖完了。他直起有些酸痛的腰,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九霄雷帝诀》让他体力好得很,纯粹是心理上觉得累),满意地看着眼前光洁如新的地面。
“搞定收工!”他推着拖把车,哼着小调,准备回杂物间收拾收拾,然后…就可以去他朝思暮想的员工宿舍了!单间!带锁的!属于他自己的小窝!
钥匙牌上“西苑丙字楼103”的字样,在他眼里比任何仙家法宝都要耀眼。
他推着空了的拖把车,脚步轻快地穿过午后宁静的学院小径。阳光透过高大的灵植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一种令人放松的气息。比起早上初来时的惶恐和狼狈,此刻的陈长生,脚步甚至带着点雀跃。
西苑丙字楼,位于学院东区相对僻静的后勤教工区域。是一栋三层的筒子楼,外墙有些斑驳,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植物,显得古朴而安静。103室在一楼最东侧。
陈长生掏出那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淡淡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干燥而洁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约莫十五平米。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简单的衣柜,仅此而已。但!
窗户朝南,采光极好!
墙壁雪白,没有霉斑!
地面是干净的水泥地,没有垃圾!
最重要的是——
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呼噜声!没有吵架声!没有奇怪的味道!
陈长生反手关上门,还下意识地拧了一下内侧的小锁。当那轻微的“咔哒”锁舌咬合声响起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幸福感瞬间淹没了他。
“我的…我的地盘!”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甩掉脚上那双旧运动鞋,穿着袜子踩在微凉但坚实干净的水泥地上,几步就扑到了那张铺着崭新蓝白格子床单的单人床上!
床板是硬实的木板,上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远不如他城中村那张吱呀作响的弹簧床垫柔软。
但!
当他的身体接触到床铺的瞬间——
【叮!检测到宿主进入‘专属安全屋’,达成‘咸鱼归巢’成就!】
【环境分析:基础灵气浓度(微弱),无干扰源,空间私密性:高!】
【启动‘深度躺平’增益模式!】
【《九霄雷帝诀》被动运转效率提升300%!睡眠状态下自动领悟效率提升100%!‘咸鱼值’自然增长速率翻倍!】
【特别提示:本床铺已被系统标记为‘自动修炼点’,请宿主安心躺平,呼吸变强!】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暖、都要舒适、都要懒洋洋的暖流,如同最温柔的海浪,瞬间包裹了陈长生的全身!这暖流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身体最深处,从每一个细胞里自然滋生、流淌出来。
他体内那涓涓细流般的灵力,运转速度陡然加快!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不仅仅是空气,更有窗外丝丝缕缕汇聚而来的、精纯了数倍的清凉气息(灵气)!这些气息融入暖流,被《九霄雷帝诀》高效地淬炼、吸收,化为更精纯的灵力沉淀下来。
一股难以抗拒的、深沉到极致的疲惫感和满足感席卷而来。那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精神上长久紧绷后的骤然放松,是灵魂找到了安全港湾后的彻底休憩。
“唔…好…好舒服…”陈长生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眼皮如同挂了千斤重担,再也支撑不住。他甚至没来得及脱掉那身灰色的保洁服,就这么直挺挺地趴在床上,脸颊贴着带着阳光味道的格子床单,瞬间沉入了最深、最黑的梦乡。
轻微的鼾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响起。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藤蔓的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
陈长生的身体在沉睡中,如同一个自动运转的精密熔炉。一呼一吸间,胸膛规律地起伏,微弱却精纯的灵力光晕在他体表若隐若现,每一次流转,都让那光芒凝实一分。他体内的经脉,在那暖流的温养和灵力的冲刷下,正以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被拓宽、被滋养、被强化。
炼气期,第一层…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躺赢”方式,被悄然夯实着根基,并向更高的层次无声迈进。
而在他陷入沉睡的同一时间。
玄字楼一层大厅。
周教习背着手,在那片刚刚被拖过、光洁如新的学院徽记区域,缓缓踱步。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地面上,却仿佛能感受到大理石深处残留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灵力余韵。他蹲下身,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拂过徽记边缘一道流畅的曲线,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水汽的清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洁净”道韵。
“无意识…引动阵理…契合灵韵…”周教习低声自语,眼神复杂,“明日…老夫倒要看看,你这‘拖地’,还能拖出什么名堂…”
夜,渐深。
西苑丙字楼103室。
陈长生翻了个身,咂咂嘴,似乎在梦里又吃到了美味的红烧肉。他身上的灰色保洁服在黑暗中,随着他体内灵力流转的微光,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道韵。
崭新的钥匙,安静地躺在床头那张唯一的旧木桌上,在月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黄铜光泽。
他的咸鱼躺赢人生,在这间小小的、属于他自己的宿舍里,正式按下了加速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