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深水炸弹,在苏晚平静(或者说麻木)的表面下,激起了汹涌的暗流。二楼东侧那间阳光房,她知道的。位置极佳,拥有整面墙的落地窗,采光极好,窗外是澜苑精心打理却鲜少有人踏足的后庭院,景致清幽。那里原本只随意摆放着几件被白布覆盖的闲置家具,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而现在,陆瑾寒要将那里给她做工作室。
不是施舍,不是圈养,而是……“提供必要条件”。他甚至明确表示,不会干涉她“云裳坊”的申请。
这突如其来的“馈赠”,比任何昂贵的珠宝、任何华美的礼服,都更让苏晚心潮澎湃,也更为不安。她揣测着他的意图,是试探?是安抚?还是……一种她不敢深想的、基于某种微妙情感的让步?
各种念头在她脑中交战,让她一整晚都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在疲惫中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上午,她刚给团团喂完早餐的米糊,王姐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比往日更明显的笑意,手里托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苏小姐,先生吩咐把这个交给您。”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她接过那个看起来并不大的盒子,入手却感觉沉甸甸的。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
盒子里没有珠宝,没有文件。
只有一把钥匙。
一把黄铜色的、造型简洁却质感厚重的钥匙。它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衬垫上,在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而沉稳的光泽。
这是……那间阳光房的钥匙。
苏晚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拿起那把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奇异地在她心中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一把钥匙。
它象征着开启,象征着进入,象征着一片独属于她的、被许可的领地。尽管这片领地依旧在澜苑的疆域之内,依旧处于陆瑾寒无形的掌控之下,但至少,她拥有了一把可以亲手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这不再是别人为她安排好的房间,不再是临时借用的书房角落。这是“她的”工作室。
“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王姐在一旁轻声说道,“吩咐说,工作室的改造今天就会开始,完全按照您的心意来。陈特助已经联系了设计师,稍后会来与您沟通细节。设备清单上的东西,最晚明天下午会全部送到。”
苏晚握紧了手中的钥匙,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种真实的、近乎疼痛的确定感。
他真的给了她。
不是口头承诺,不是模糊的许可,而是一把实实在在的钥匙,和立刻开始的行动。
她抱着团团,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走向二楼东侧。那扇原本紧闭的房门,此刻虚掩着。她伸出手,轻轻一推。
阳光如同倾泻的金色瀑布,瞬间涌来,几乎晃花了她的眼。宽敞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绿意盎然的庭院,安静得能听到鸟鸣。
这里,即将充满她的画稿,她的面料,她的梦想。
团团似乎也被这明亮的空间和妈妈激动的情绪感染,在她怀里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
苏晚抱着儿子,走到房间中央,环视着这片尚是空白的画布。她的脑海中,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勾勒——哪里放巨大的工作台,哪里立人台模型,哪里布置面料架,哪里需要一个舒适的阅读角,可以让她在疲惫时,抱着团团坐在这里晒太阳……
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暖流,缓缓淌过她被冰封太久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