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意料之外的华尔兹,如同在油锅中滴入冷水,在陆家的宴会厅里激起了远比表面更剧烈的反应。音乐停止,陆瑾寒抽身离去,干脆利落,留下苏晚独自站在舞池边缘,承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
她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如同实质,灼烧着她的皮肤。惊讶、审视、嫉妒、算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重新评估的意味。陆瑾寒用一支舞,将她从“模糊的背景板”骤然推到了聚光灯下,尽管这并非她所愿。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愈发难熬。她尽量待在不起眼的角落,减少存在感,但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打量和窃窃私语。那些关于她“母凭子贵”、“手段高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笼络住了陆瑾寒”的议论,如同潮湿角落里的霉菌,在华丽厅堂的阴影下悄然滋生。
宴会终于在一种看似圆满、实则暗潮汹涌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回澜苑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团团早已在专业保姆怀中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宴会上沾染的疲惫。苏晚和陆瑾寒分坐在后座两端,中间隔着一段礼貌而冰冷的距离。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掠过,光影在陆瑾寒冷硬的侧脸上明明灭灭。他闭着眼,似乎在小憩,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那份掌控一切的气场依旧不容忽视。
苏晚则一直看着窗外,心中五味杂陈。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陆老爷子的审视,暗处的刁难,陆瑾寒突如其来的维护,还有那支让她心绪不宁的共舞……每一幕都在她脑中反复回放。
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刚才宴会上那个为她出手、邀她共舞的人不是他。
哪一种才是真实的他?是那个冷酷专制、将她禁锢的陆瑾寒?还是今晚这个会为她挡开恶意、在众人面前给予她片刻“殊荣”的陆瑾寒?
她分不清。
或许,两者都是。他的维护,或许仅仅是因为她和团团属于他的“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挑衅。他的共舞,或许只是一种基于场合需要的、对“女伴”的义务,或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与宣示。
她不能,也不敢,对此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车子平稳地驶入澜苑,如同驶回一座熟悉而冰冷的堡垒。
陆瑾寒率先下车,没有等苏晚,也没有去看保姆怀中的儿子,径直走向主宅。陈铭快步跟上,低声汇报着什么。
苏晚在保姆的协助下,抱着沉睡的团团下了车。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身上残留的宴会香气,也让她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回到主卧,将团团小心地安置在他柔软的小床上,苏晚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虚脱般地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