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产房的门再次打开。苏晚被推了出来,躺在移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额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脆弱得不堪一击。
陆瑾寒的目光立刻落在她身上。看着她那毫无生气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靠近,却被医护人员礼貌地隔开。
“陆先生,我们需要送产妇去病房休息。”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病床被推着,从他面前缓缓经过,推向走廊的尽头。
就在病床即将拐弯消失时,苏晚似乎因为移动的颠簸,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浓密的长睫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却恰好,对上了陆瑾寒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四目相对。
只有短短一瞬。
苏晚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辨明的茫然,随即,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陷入了沉睡。
而陆瑾寒,却因为她那短暂的一瞥,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警惕、恐惧或者恨意,只有一种经历过极致痛苦后的、纯粹的疲惫和空洞。
却比任何情绪,都更让他感到……心悸。
病床消失在视野里。
走廊重新恢复了寂静。
陆瑾寒却依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新生,已经降临。
带着嘹亮的啼哭,带来了血脉的延续。
可与此同时,某些坚固的东西,似乎也在那扇产房之门打开又关上的瞬间,悄然碎裂。
裂痕,不再仅仅存在于冰层之下。
它已经蔓延到了阳光之下,清晰可见。
而他,这个刚刚“升级”为父亲的男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失控”的浪潮,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将他和他所熟悉的一切,推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新生与裂痕,同时到来。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陆瑾寒抬起手,揉了揉紧绷的眉心,眼底深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深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