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发出后,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粗粝的砂纸上缓慢摩擦,留下焦灼的痕迹。苏晚将那部手机藏回抽屉最深处,如同藏起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重复着囚笼里的日常,但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电梯的运行声、门外走廊的脚步声,甚至是中央空调变换送风模式的轻微嗡鸣——都会让她心脏骤停一瞬,以为是周明的回复,或是陆瑾寒归来的征兆。
胃里的不适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是找到了某种依仗,更加频繁地提醒着她的存在。清晨起来时的恶心,对某些气味突如其来的敏感,以及一种深沉的、无法驱散的疲惫,都像无声的证词,指向那个她不愿面对的答案。
她不敢再轻易使用那些绘画工具,生怕任何非常规的举动都会引来陆瑾寒更深的审视。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面对落地窗发呆,或者蜷缩在沙发上看那些毫无意义的电视节目,眼神空洞,心神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盘旋在那个南方小镇,猜测着周明是否收到了信息,是否理解了她的暗示,又是否能找到机会将东西送来。
这是一种比直接的拷问更折磨人的煎熬。像等待一场不知是否会来的审判,而刽子手的刀,就悬在她自己的脖颈之上。
陆瑾寒似乎也沉浸在他自己的情绪风暴里。他依旧很晚回来,身上时常带着酒气,眼神比以往更加阴郁冰冷。那天晚上苏晚砸碎模型的行为,显然深深触怒了他,也打破了他试图维持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平静”。
他不再试图与她进行任何交流,连最基本的、关于辰星的“通知”也停止了。两人像生活在同一空间下的两个幽灵,彼此视而不见,却又被无形的锁链牢牢捆绑在一起。
偶尔,在深夜,苏晚会听到主卧方向传来隐约的、压抑的咳嗽声,或者什么东西被碰倒的闷响。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那些声响,心中一片冰冷的麻木。他的身体状况,他的情绪,早已与她无关。她现在只关心自己腹中那个可能存在的、不该到来的生命,以及远方的辰星。
第三天下午,门铃响了。
不是送餐的时间。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强作镇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的是陈铭,他手里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袋。
不是周明。
一丝失望如同细小的冰针,刺入她的心口。但她迅速调整好表情,打开了门。
“苏小姐。”陈铭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纸袋递给她,“这是陆总吩咐送来的。”
苏晚接过纸袋,有些沉。她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是几盒包装精美的进口保健品,一些肠胃药,还有……几包不同品牌的红糖姜茶。
她的呼吸瞬间窒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眩晕感。
他送来的?!
陆瑾寒?!他怎么会……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他看到了她发给周明的信息?!他监控了她的手机?!所以他抢先一步,送来了这些东西?是为了警告?还是为了……坐实什么?
巨大的恐惧让她手脚冰凉,几乎握不住那个纸袋。
“陆总……他还说了什么吗?”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陈铭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怜悯的情绪,但很快消失。“陆总只说,让您注意身体。”
注意身体……
这四个字,在此刻听来,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双重意味。
苏晚僵硬地点了点头:“……谢谢。”
陈铭没有再多言,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门关上。
苏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她抱着那个纸袋,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他也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她的反应,来宣告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