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熨贴在她的小腹上。
那里,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会不会发现?
苏念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快要停止。
好在,陆瑾寒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渐渐重新变得绵长。
苏念却一夜无眠。
天亮时,陆瑾寒起身,穿戴整齐。他站在床边,系着袖扣,目光扫过她眼下的淡青。
“脸色这么差?”他随口问。
苏念拉高被子,遮住半张脸,声音闷闷的:“有点累。”
陆瑾寒没再追问,转身离开。
听着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并远去的声音,苏念猛地从床上坐起。
就是今天了。
一整天,她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和恍惚的状态里。她检查了无数次藏好的东西,设想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
傍晚时分,天色彻底阴沉下来,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很快,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越来越密,最后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雨幕。
晚上八点,苏念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三年的地方。奢华,精致,却没有一丝烟火气,冷得像一个样板间。
她深吸一口气,关掉了手机,取出SI卡,折成两半,冲进了马桶。
然后,她背上那个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双肩包,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门外那片滂沱大雨之中。
雨水冰冷刺骨,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裹紧了一件不起眼的黑色外套,拉低了兜帽,快步融入夜色和雨声里。
没有回头路。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早就查好的、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个长途汽车站地址。在那里,她换乘了一辆即将发往南方一个偏僻小镇的夜班车。
车子在暴雨中摇摇晃晃地驶离锦城,车窗被雨水模糊,外面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渐渐扭曲、变形,最终消失在身后。
苏念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手一直护着小腹。
再见了,陆瑾寒。
再见了,这座吞噬了她青春和爱情的牢笼。
……
陆瑾寒是第二天下午才发现苏念不见的。
他出差提前结束,回到帝景苑,公寓里安静得异乎寻常。平时,就算苏念再安静,空气中总会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茉莉混合着奶糖的甜香。
今天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
他蹙眉,喊了一声:“苏念?”
没有人回应。
他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整洁得过分。衣柜里,她常穿的几件衣服不见了,梳妆台上,那些他随手买给她的、她似乎很珍视的瓶瓶罐罐也消失了。
他脸色沉了下来,拿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
关机。
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叫来特助陈铭。
“查一下苏念去哪了。”
陈铭的效率很高,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陆瑾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城西的一个长途汽车站,然后彻底消失。车站监控拍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黑色外套,戴着兜帽,很像她,上了一辆去往南方小镇的夜班车。但那辆车沿途停靠站点众多,人员复杂,中途在哪里下车,根本无法追踪。
她所有的银行卡都没有动用记录。身份证也没有使用痕迹。
就像一滴水,蒸发在了大雨里。
“陆总,还要继续查吗?”陈铭小心翼翼地问。一个用钱买来的、不听话的女人,跑了也就跑了,在他看来,并不值得大动干戈。
陆瑾寒站在落地窗前,和那晚苏念站的位置一样。窗外雨已停歇,城市被洗刷得干净明亮,可他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
他想起她最近反常的安静,想起她苍白的脸色,想起她那晚颤抖的质问……
是因为薇薇要回来了,所以她害怕了?选择了逃跑?
一股无名的火气在他胸中翻涌。他给她的还不够多吗?锦衣玉食,优渥的生活,她父亲那边,他也一直安排人照顾着。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竟敢就这样不告而别?
他猛地转身,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
“查。”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他倒要看看,她能逃到哪里去。
然而,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
苏念真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时间久了,连陆瑾寒自己都觉得,那份寻找,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或者说,一种偏执。他不再频繁过问,但陈铭知道,这件事,始终没有结案。
锦城的四季依旧更迭。
帝景苑顶层公寓的落地窗,依旧明亮如昨。
只是窗前,再也看不到那个纤细安静的身影。
而那个雨夜逃离的女孩,带着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彻底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