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曾经的疏离与青涩已被如今的深邃与平静取代，但那眼神深处，那份独特的清澈与坚韧，却未曾改变。
“……林……师弟？”一个沙哑、干涩、几乎难以辨别的气音，从慕怜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带着浓重的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微微移动，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苏挽月。
“苏……师妹……”
确认了并非幻觉，也并非敌人伪装的陷阱后，慕怜风眼中那凝固了数十年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震惊，有狂喜，有苦涩，更有一种……终于可以卸下千斤重担的释然。
他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面部肌肉长久未动而显得有些僵硬，最终只是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真……真的是你们……”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能连贯，“我……我以为……此生再也……”
“慕师兄，辛苦你了。”林见素收回手指，停止了输送生机。慕怜风刚苏醒，神魂脆弱，不宜承受太多外力。他取出一滴由混沌青莲本源凝练的生机露珠，喂入慕怜风口中，温声道：“先别说话，稳住心神，慢慢炼化药力。”
那滴露珠入喉，立刻化作磅礴而温和的生机，滋养着慕怜风的四肢百骸，让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慕怜风依言闭目，引导着那精纯的生机流转，修复着破损的肉身。良久，他才再次睁开眼，精神明显好转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意识已经完全清醒。
他看着林见素与苏挽月，感受着他们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与天地大道隐隐相合的气息，尤其是林见素身上那股仿佛能包容生死、执掌轮回的独特道韵，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你们……从归墟……回来了？”他艰难地问道，这几乎是此刻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若非在归墟那等绝地获得了逆天造化，如何能有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
“嗯。”林见素点了点头，言简意赅，“侥幸未死，得了些机缘。慕师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轮回殿为何会……”
提及轮回殿，慕怜风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充满了痛苦与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精神，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在林见素与苏挽月坠入归墟失踪后，轮回殿在慕怜风、木婉清等人的支撑下，起初确实发展迅猛，吸纳了不少对太上道宗霸道行径不满、或受魔道欺凌的修士，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也引来了太上道宗、七情谷、赵家等势力的忌惮与联合打压。
大约百年前，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席卷而来。七情谷与赵家联合数个魔道宗门，并疑似有太上道宗在背后推波助澜，同时对轮回殿多处重要分部发动突袭。内部亦出现叛徒，里应外合之下，轮回殿损失惨重，多位核心成员战死或失踪。
慕怜风为掩护残部撤退，独自引开追兵，且战且退，最终被逼入这寂灭坟场。在此地，他凭借早年游历所得的一处上古遗迹（这座青铜古殿）作为临时庇护所，与追兵周旋了数年，历经血战，虽斩杀多名强敌，但自身也油尽灯枯，重伤濒死。最后，他不得不留下剑意分身守护入口，本体则陷入沉眠，依靠古殿残留的微弱禁制与自身意志苟延残喘，等待着渺茫的希望，或者……最终的归宿。
“……是我无能……未能护住大家……辜负了林师弟你当年的托付……”慕怜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深深的自责。
“慕师兄，你已尽力。”苏挽月轻声安慰道，语气虽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林见素拍了拍慕怜风的肩膀，目光沉静如水：“活着，便有希望。这笔债，我们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绝对力量。慕怜风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以微末修为，便敢直面皇甫峻天道威压的身影，只是如今，这份力量已内敛至深，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无尽深渊。
希望的火光，在这座死寂的青铜古殿中，重新点燃。
（第二百三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