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起初是涣散的，没有焦点。渐渐地，那层迷雾散去，瞳孔中倒映出了林见素的身影——那个身形依旧有些清瘦，脸色带着疲惫与虚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其中蕴含的情感复杂得让她心悸的身影。
他不再是那个初入青玄宗时，带着疏离与厌世感的少年。岁月的风霜，生死的考验，责任的沉重，在他眉宇间刻下了坚毅的痕迹，但也将他打磨得更加深邃，如同历经劫波的古玉，温润内敛，却蕴含着撼动天地的力量。
而他那双此刻凝望着她的眼睛，里面翻涌着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深入骨髓的爱恋，是跨越生死的不悔，还有一丝……仿佛害怕这又是一场幻梦的小心翼翼。
四目相对。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生灭之眼的宏大流转，归墟的永恒死寂，都在这一眼之间黯然失色。
苏挽月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喉咙被冰封太久，只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沙哑的气音。但她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里，冰雪初融，漾开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有恍惚，有确认，有难以言喻的触动，最终，都化为了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如释重负的安心。
无需言语。所有的等待，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坚守，在这一眼之中，都已得到了答案。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深情与疲惫，看着他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感受着周身那温暖而磅礴、正不断修复她枯竭经脉与本源的生机之力……她明白，为了唤醒她，他付出了何等代价，经历了何等艰险。
一滴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温热，与之前融化的冰水截然不同。
林见素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柔地拂过她冰凉的脸颊，为她拭去那滴泪水。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挽月。”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欢迎……回来。”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五个字。
苏挽月望着他，苍白的嘴唇努力勾起一抹极浅、却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弧度。她抬起依旧有些僵硬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他抚在自己脸颊的手背上。
指尖冰凉，却带着新生的微暖。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神魂与气息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交融。他识海中的混沌青莲莲台微微震颤，散发出的生机愈发温和，与她体内那被初步驯服、转化的九阴绝脉之力，形成了一种完美的阴阳循环。
冰封彻底解除，苏挽月虚弱地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那阔别已久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与温度。她环顾四周，看着这光怪陆离、生灭交织的奇异空间，轻声问道：“这里……是何处？”
“归墟之底，生灭之眼。”林见素拥着她，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嗅着那熟悉的、淡淡的冷香，“我们……回家了。”
回的是彼此所在的，便是家。
苏挽月没有再问，只是将身体更深地埋入他的怀中，仿佛要将这些岁月缺失的温暖，一次弥补回来。她信任他，如同信任自己手中的剑。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他在，便是心安之处。
生灭之光流转，映照着相拥的两人，仿佛一幅永恒的画面。那株残破的混沌青莲，在其真正的主人苏醒的这一刻，似乎也焕发出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生机。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