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弱中沉浮，仿佛一艘失去了所有动力、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林见素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丹田内那原本光芒万丈、威严自生的玄冥寂灭元婴，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体积也缩小了近半，表面那些玄妙的暗混沌纹路都变得模糊不清。元婴后期的境界壁垒已然破碎，修为不可逆转地跌落回元婴中期，甚至比初入中期时还要虚弱。
更深处，那与寿元、生机息息相关的生命本源，如同被挖走了一大块的湖泊，虽然不再继续流失，但那巨大的空缺带来的虚弱感与灵魂深处的疲惫，却比任何肉体伤痛都要折磨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寿元，恐怕已不足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
代价，惨重得超乎想象。
但……值得。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支撑着他残存的意识，没有彻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和精纯、带着熟悉寒意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丹田。这股灵力并非强行灌输，而是极其小心地引导、滋润着他受损的道基，试图唤醒他那沉寂的元婴。
是挽月……
他努力凝聚起一丝神念，试图回应。
外界，冰魄峰洞府内。
苏挽月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白裙衫，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远未恢复，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重新焕发了神采，只是此刻那神采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痛与焦急。
她盘膝坐在林见素身后，双掌抵在他背心，将自己刚刚恢复不多的太阴灵力，毫无保留地、小心翼翼地渡入他体内。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那触目惊心的亏损与衰败，元婴萎靡，本源空缺，寿元折损……每探查一分，她的心就揪紧一分，眼眶便红上一分。
“见素……坚持住……你一定可以的……”她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力，若非为了救她，他何至于此？
时间在无声的疗伤中缓缓流逝。苏挽月不顾自身刚刚苏醒、同样虚弱的状态，持续不断地为林见素输送着灵力，温养着他的元婴与经脉。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气息也开始变得不稳，但她依旧咬牙坚持着。
或许是她的呼唤与不懈的努力起了作用，或许是林见素自身那坚韧到变态的意志力发挥了作用，他体内那沉寂的玄冥寂灭元婴，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凶兽，掀开了一丝眼皮。
虽然依旧黯淡，但那股独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灭道韵，开始重新缓缓流转。他自行运转起「无始轮回诀」，虽然缓慢，却开始主动吸纳起洞府内弥漫的、对他而言堪称大补的冰寒灵气与残留的太阴、太阳之力。
苏挽月感受到他体内气机的变化，心中一喜，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维持着灵力输送，为他护法。
又过了许久，林见素缓缓睁开了双眼。
依旧是那双眸子，左眼暗金，右眼幽蓝，只是此刻，那暗金略显灰败，幽蓝也带着疲惫，更深处，则多了一丝仿佛看透了生死轮回的沧桑。他鬓角那几缕刺眼的灰白，并未因修为的部分恢复而消失，昭示着他付出的不可逆的代价。
“你醒了！”苏挽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与哽咽，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林见素转过头，看向身后那张写满了担忧与憔悴的绝美脸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嗯，醒了。让你担心了。”
他想抬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却发现手臂沉重得难以抬起。
苏挽月连忙握住他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摇了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没用，连累你……”
“又说傻话。”林见素打断她，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我之间，何须言此。”
他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她为自己流泪的模样，前世今生所有的孤寂与冰冷，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挽月，”他看着她含泪的眼眸，声音低沉而郑重，“待我恢复些许，我们便结为道侣，可好？”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仪式，只有这最简单、最直接的询问，却承载了他两世为人的所有情感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