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素依旧保持着虚空握拳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周身那暗灰色的法域缓缓消退，重新变回灰蓝色，但颜色却比之前深邃了许多。他眼中的灰白色也逐渐褪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丝……茫然。
“噗——”
直到所有敌人消失，林见素才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仿佛夹杂着冰碴的血液，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归墟”之力，所带来的反噬是毁灭性的。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如同被无数把锉刀刮过，丹田内的金丹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微的裂纹，神魂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没有倒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依旧安稳的冰棺，感受到苏挽月那平稳的生机，心中稍安。
他不敢在此久留。方才的动静太大，那诡异的归墟之力波动，极有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存在，比如……那具古尸！
他强忍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运转起仅存的一丝太初冰寂煞元，甚至开始被动吸收周围冥煞之气来补充消耗（此刻他的身体似乎对这种死寂能量有了更强的亲和力），背负冰棺，踉跄着，继续向着暗河更深处、更偏僻的支流遁去。
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疗伤，并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他遁出了极远的距离，直到找到一处位于地下岩层深处、完全被厚重岩石包裹、没有任何水道相连的干燥洞穴，才彻底停了下来。
布下几个简单的隐匿和预警禁制后，林见素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
他内视己身，情况糟糕到了极点。金丹受损，经脉多处碎裂，神魂萎靡，更麻烦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似乎被永久性地损耗了一部分，寿元可能都受到了影响。而且，体内那股新生的、更加深沉霸道的寂灭之力，虽然击退了强敌，却也像一匹未被完全驯服的野马，在他的经脉内横冲直撞，带来持续的破坏与痛苦。
“这就是……强行触碰‘归墟’的代价么……”林见素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但他并不后悔，若非如此，此刻他和苏挽月都已身死道消。
他尝试运转《无始轮回诀》，发现功法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对冥煞之气的吸收转化效率更高，但那种“向死而生”的意境也更加极端，仿佛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稍有不慎，就可能彻底滑向永恒的寂灭。
就在他艰难地引导着那丝新生的霸道煞元，试图修复受损经脉时，背后冰棺，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裂般的“咔嚓”声。
林见素心神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冰棺表面，那些由他煞元凝聚的封印符文，正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褪去。棺盖之内，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混沌初开意韵的冰寒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了。
苏挽月那长长的、沾染着冰霜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在那片氤氲的寒气中，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依旧清澈如秋水，却不再是纯粹的冰寒，眼底深处，仿佛有星云生灭，混沌流转，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这片天地本源更加亲近的幽深气质。
她的目光，穿越逐渐消散的寒气，落在了瘫坐在地、浑身染血、气息萎靡却眼神关切地望着她的林见素身上。
四目相对。
劫后余生，恍如隔世。
（第八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