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猩红的目灯消失在西北方向的云层后，塔顶的寒风依旧刺骨。秦战像一尊冷却的雕塑，从锈蚀的钢架上无声滑下，融入塔底更深的阴影里。右臂断腕处，抑制剂的效果正在加速消退，阴冷的剧痛和那微弱的被窥探感如同潮水般重新上涨，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
他们看到了他。锁定了位置。下一步，就是收网。
这里地势开阔，信号塔是唯一的高点，也意味着是完美的靶子。不能留。
他需要一块更有趣的猎场。
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向几公里外一片依偎在山坳里的、早已荒废的农场。残破的谷仓、坍塌的篱笆、半埋的农械，以及地图显示穿过农场边缘的一条早已停用的老旧输油管道。复杂的地形，废弃的设施，以及…潜在的“礼物”。
足够了。
他压低身形，如同贴地滑行的夜枭，朝着农场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极快，脚步落在干燥的土地和枯草上，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夜风吹拂，带走他微弱的体温和气息。
进入农场范围，腐败的谷物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没有丝毫停顿，迅速勘察地形。选择了一条从公路方向进入农场的必经之路——一条两侧有着干涸灌溉渠和破败围栏的土路。
然后，他开始了布置。
没有现成的地雷，只有就地取材的杀戮艺术。他从灌溉渠底撬起几块足够坚硬的石块，从废弃农械上拆下几段锈蚀但依旧强韧的弹簧和铁丝，又从随身急救包里取出最后一点剩下的c4塑胶炸药（分量极少，但足以引爆更大的东西）。
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如机械。利用枯枝、碎石、弹簧的弹力，布置下一个个简易却致命的绊发式爆炸装置。它们隐藏在车辙印下，挂在歪斜的围栏后，埋在看似自然的浮土中。没有金属部件，难以被常规探测器发现。爆炸威力或许不足以致命，但足以炸断腿脚，制造混乱和恐慌。
最后，他来到农场边缘，找到那个半埋在地下、阀门早已锈死的输油管道检修井。井盖沉重，但他用一根撬棍和全身的重量，硬生生将其挪开一道缝隙。一股浓烈的、沉淀多年的原油味涌出。他将那一点点c4固定在阀门最脆弱处，连接上一条几乎透明的钓鱼线，引线另一头延伸到一个视野良好的隐蔽狙击点。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狸猫般窜上最大的那个破谷仓的屋顶，找到一个可以俯瞰整条土路和检修井的位置，趴伏下来，整个人如同彻底消失在了阴影和腐朽的木料之中。呼吸放缓，心跳降低，就连右臂的剧痛似乎也被压制下去，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荒原上只有风声和虫鸣。
大约半小时后。
“嗡……”
那熟悉的、低沉的、非民用的引擎嗡鸣声再次从高空传来，由远及近。
这一次，不是三架。是六架。
它们不再是高空掠过，而是降低高度，呈扇形散开，如同发现猎物的狼群，开始对以信号塔为中心、半径数公里的区域进行细致的低空搜索。机腹下的多光谱传感器发出肉眼不可见的扫描波束，犁过地面。
其中两架，径直朝着废弃农场飞来。高度越来越低，甚至能看清它们流线型的黑色机体和旋转的光学吊舱。
秦战屏住了呼吸。
一架无人机似乎发现了谷仓附近异常的热源信号（可能是他残留的体温，也可能是小动物），开始悬停，吊舱转动，对准了谷仓。
就是现在！
秦战猛地扯动了手中连接着检修井爆炸物的透明鱼线！
“轰！！！”
一声并不剧烈、但足够沉闷的爆炸从地下传来！紧接着，是更加震耳欲聋的、如同地龙咆哮般的二次爆炸！
他炸毁了输油管道阀门，并且成功引燃了管道内残留的油气！
“轰隆隆——！！！”
一道巨大的、混杂着泥土和火焰的烟柱，从检修井口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半个农场！灼热的气浪翻滚开来，点燃了周围的枯草！
几乎是同时！
“咻咻咻咻——！！”
那两架悬停的无人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火光干扰了传感器，但它们反应极快，立刻对着烟柱升起的方向和谷仓区域，进行了预防性的覆盖式扫射！机载机枪喷吐出火舌，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谷仓的外墙打得千疮百孔，木屑纷飞！
然而，这猛烈的扫射，触发了秦战早已布设好的、最简单的陷阱——声音和震动触发！
“砰！砰！砰！”
土路和灌溉渠中，接二连三地爆起小团的火光和烟尘！碎石和锈铁片如同霰弹般四下飞溅！
虽然没有直接击中无人机，但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地面的爆炸反馈，让无人机的攻击出现了短暂的迟疑和混乱。它们的飞行轨迹变得不再那么稳定，似乎在进行紧急的威胁评估。
而更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那冲天而起的烈焰和浓烟，以及管道内燃烧不充分产生的巨大碳粒烟雾，形成了一片强大的、紊乱的热源和电磁干扰场！
无人机依赖的光学、红外、雷达系统瞬间受到了严重干扰！屏幕上一片雪花和虚影！
“嗡…滋滋…警告…信号丢失…电磁干扰超标…”
无人机编队内部传来自动化的警报声（如果有人在监听的话）。它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空中笨拙地摇晃、爬升，试图脱离这片突然变得“污浊”的空域。
但秦战不会给它们机会。
他等的就是这个！
他从谷仓屋顶探出身，手中握着的，是从农场废墟里找到的一把老旧的、但结构完好的信号枪——大概是以前用来驱赶鸟兽的。他填入一枚唯一的、同样找到的红色信号弹。
抬手，对准那两架试图爬升、轨迹混乱的无人机中央区域，扣动扳机！
“咻——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