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赵莽便一身寒气地赶了过来,显然是一夜未眠,或者被紧急唤醒。他看到苏喆眼中密布的血丝和桌上那份墨迹未干的证供,神情一凛。
“林先生,证据找到了?”
“幸不辱命。”苏喆将誊录的证供推到他面前,“王主事与守备衙门刘队正勾结,虚报工程,贪墨国帑数万两,证据确凿。这是部分关键账目誊录。”
赵莽接过,快速浏览,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怒道:“好个狗胆包天的蛀虫!竟敢如此猖狂!先生从何处得来此物?”
苏喆早已想好说辞,平静道:“昨夜核对账册,发现几处疑点与王主事之前供述不符,心中存疑,便令手下暗中监视其宅邸。巧合之下,发现其家人形迹可疑,暗中转移物品,遂果断拦截,搜得此账簿抄本。原件已被其家人销毁。”他将潜入取证改为“拦截转移物品”,既解释了证据来源,又避免了暴露潜入之事。
赵莽不疑有他,愤然道:“人赃并获,看他们还如何狡辩!我这就去禀报殿下,拿人!”
“赵统领且慢。”苏喆抬手阻止,“此事牵涉守备衙门,恐其有所防备。不如我们双管齐下。请赵统领持此证供,立刻秘密控制王主事,突审其口供。我这边,则依据账目,立刻核算其贪墨具体数额,并梳理其余可能涉案之胥吏,准备雷霆一击,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同时,还需请殿下下令,稳住守备衙门那边,以免打草惊蛇,让那刘队正闻风逃窜。”
赵莽闻言,觉得有理,压下立即抓人的冲动,点头道:“先生思虑周详!就依先生之言!我这就去控制王主事,请殿下手谕!”
赵莽带着证供匆匆离去。
苏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第一步棋,已经落下。王主事和刘队正,注定成为这盘棋上最先被舍弃的棋子。
而他,则要借着清理这些“弃子”的机会,进一步接近棋盘的中心,看清那些真正对弈之人的面目。
他重新坐回案前,开始快速核算贪墨数额,列出涉案胥吏名单。动作迅捷,条理分明。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亮值房内飞扬的尘土时,苏喆已经准备好了一份详尽的初步报告和抓捕名单。
也就在这时,衙署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
赵莽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王府侍卫,直接闯入衙署,在所有胥吏惊恐的目光中,径直冲向王主事暂时歇息的厢房。
“王允!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赵莽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片刻后,面如死灰、浑身瘫软的王主事被两名侍卫如同拖死狗一般从厢房里架了出来。
漕运衙署内,一片死寂。所有胥吏都噤若寒蝉,看着往日里作威作福的王主事如此下场,心中充满了恐惧与震撼。
苏喆站在值房门口,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怀中那份誊录证供的副本,感受着那纸张的硬度,仿佛能触摸到其下隐藏的、更加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