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翻阅的账册越来越多,苏喆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不是因为他看不懂,而是因为他看得太懂了。
虚报纤夫名额,克扣工钱;夸大船只损耗,中饱私囊;甚至在漕粮入库时玩弄“淋尖踢斛”的旧把戏,盘剥百姓……这些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陈腐,但却像跗骨之蛆,遍布在漕运的各个环节。而所有的线索,隐隐约约,似乎都指向了那位今日“恰好”不在衙署的王主事,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关系网。
就在他专注于一本记录河道疏浚款项支出的账册时,精神高度集中,试图理清几笔明显不合常理的大额支出流向——
忽然!
那种熟悉的轻微晕眩感再次袭来!
眼前的账册文字瞬间模糊、扭曲,紧接着,一幕短暂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深夜,漕运衙署后堂,微胖的王主事正将一包沉甸甸的金锭推给一个看不清面容、但身着低级武官服饰的人,低声说着:“……守备大人那边,还请多美言几句,这次疏浚的‘辛苦钱’,绝不会少了兄弟们的……”
画面一闪而逝,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苏喆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微微发胀的太阳穴。
都城守备……果然,这漕运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连负责都城防务的守备军官都被牵扯进来,难怪这漕运积弊多年,无人能动!
这次推演虽然短暂,信息有限,却给了他一个极其关键的突破口——王主事与都城守备系统中的某些人,存在明确的利益输送!而且,似乎与河道疏浚款项有关!
他放下那本账册,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看来,不需要等那位王主事“巡查”回来了。他有了更直接的目标。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其中一名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护卫领命,迅速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名护卫返回,同时带来的,还有两名身着普通布衣、但眼神锐利、行动矫健的汉子,看气质,分明是军中好手,而且是隶属于赵莽麾下的精锐。
“大人,人带来了。”
苏喆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两名汉子,沉声道:“有劳二位,暗中盯住漕运衙署王主事,以及都城守备衙门一位姓刘的队正。重点查探他们近日有无接触,尤其是夜间。注意,只需监视,切勿打草惊蛇。”
“是!”两名汉子抱拳领命,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消失在衙署外。
苏喆回到值房,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账册,心中已然有了全盘计划。
敲山震虎,不如直捣黄龙。既然知道了狐狸尾巴在哪里,就没必要再跟这些小虾米周旋。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条隐藏在漕运之下的蛀虫,连根拔起!
这漕运整顿的第一把火,看来,得先从这“河道疏浚”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