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了。
他不需要立刻拿出解决方案,他只需要展现出“价值”,一丝与众不同的、可能对嫡母王氏有用的“价值”。在这深宅大院里,一个毫无用处的庶子可以随意被舍弃,但一个可能带来好处的庶子,就值得暂时留下,至少,值得观察。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已然不同。
钱嬷嬷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她看着仿佛昏睡过去的苏喆,又瞥了一眼桌上那盒“珍贵”的山参,第一次感觉这趟差事办得如此棘手。
那支山参,品相其实一般,夫人拿出来不过是走个过场,根本没指望真能救回七少爷的命。但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了。
“咳咳……”苏喆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脆弱得随时会散去。
春桃连忙上前,带着哭腔替他拍背:“少爷!少爷您怎么样?钱嬷嬷,求您看看,少爷他……”她无助地看向钱嬷嬷。
钱嬷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少爷既然需要静养,老奴就不多打扰了。这山参……”她顿了顿,改口道,“乃是夫人珍藏的上品,少爷定要按时服用,好生将养。老奴会回禀夫人,少爷已醒,让夫人放心。”
她特意强调了“上品”和“回禀夫人”,态度与方才的敷衍已是天壤之别。
苏喆依旧闭着眼,只是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钱嬷嬷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苏喆一眼,仿佛要将这个病弱少年的模样刻进脑子里,然后转身,带着满腹的惊疑和那份未曾送出的、轻慢的心思,匆匆离去。她必须立刻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夫人!
脚步声远去。
春桃还有些发懵,不明白钱嬷嬷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但她看着桌上那盒山参,还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少爷!您看,夫人送来了山参!您的病有救了!奴婢这就去给您煎药!”
苏喆缓缓睁开眼,看着小丫鬟欣喜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春桃,”他叫住她,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那山参,先收起来,暂时不用。”
“啊?”春桃愣住,“为什么?少爷,您的身子……”
“虚不受补。”苏喆淡淡道,“况且,那参……未必是好东西。”
他经历的世界太多,见过的人心鬼蜮也太多。王氏若真有心救他,不会拖到今日才送来一支品相存疑的山参。这参,或许没问题,但也绝不是什么“上品”,更大的可能,是做个样子,甚至……若他真病重不堪,猛药下去,反而可能加速死亡。
在不确定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动用敌人送来的“好意”。
春桃似懂非懂,但见苏喆神色凝重,便也听话地点点头:“是,少爷,奴婢省得了。”
苏喆重新靠回去,感受着体内一阵阵袭来的虚弱和寒意,眼神却越发锐利。
第一步,已经迈出。
他用一句看似无意的话,成功地引起了王氏的注意,或者说,忌惮。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更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在王氏面前,正大光明地展现出“价值”的契机。
钱嬷嬷的回禀,将会是下一个风暴的开端。
而他,必须在这风暴彻底降临前,尽可能地恢复这具身体的元气,并织就一张足以在漩涡中保全自身,甚至借力上升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