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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的生活像一架精密运转的机器,在北方荒凉的背景下,日复一日地向前推进。苏喆彻底将自己活成了“陈默”。他不参加任何剧组聚餐,收工后就回到那间简陋的房间,不是对着剧本反复琢磨,就是进行严老师教给他的各种情绪和肌肉控制练习。他身上那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不仅存在于镜头前,也渐渐渗入了日常。
这种全身心的投入带来了显着的成效。与郑坤的对手戏越来越顺畅,两人之间那种医生与患者、拯救与被拯救之间微妙的力量拉锯,被演绎得淋漓尽致。甚至连王竞那张常年阴沉的脸上,也偶尔会露出一丝堪称“愉悦”的表情。
然而,苏喆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无形的瓶颈。
一场重头戏——陈默在午夜梦回,被战火记忆彻底吞噬,于狭窄的房间里无声挣扎,最终体力不支蜷缩在墙角,如同受伤野兽般低低呜咽的戏份。苏喆调动了所有在康复中心的观察和在末世的记忆碎片,表演不可谓不投入,肢体语言不可谓不精准,连在一旁看着的场务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竞盯着监视器,眉头紧锁,久久没有说话。
“不对。”最终,他吐出了这两个字,语气带着一种烦躁。
苏喆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脸上混杂着汗水与生理性泪水的痕迹,走到监视器前。
回放里,他的痛苦是真实的,挣扎是剧烈的,那种崩溃也极具冲击力。但王竞指着屏幕,语气尖锐:“顾北,你的痛苦,是‘陈默’的吗?还是你从别处借来的?”
苏喆心中一震。
王竞盯着他的眼睛:“我看得出来,你有非常丰富的‘痛苦’储备,你能调动它们,这很厉害。但你现在像是在展示一个‘标准的、教科书式的ptSd崩溃’。太准确了,准确得……缺少了独属于‘陈默’这个个体的、细微的、甚至是矛盾的特质。”
“陈默是个军人,他的崩溃里,应该残存着军人的纪律和隐忍,他的呜咽应该是压在喉咙深处的,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而不是这种……相对外放的啜泣。他的挣扎,应该更内敛,更像是一场发生在身体内部的、无声的爆炸。”王竞用手比划着,试图描述那种感觉,“我要的不是泛泛的痛苦,是‘这一个’人的、独一无二的痛苦。你明白吗?”
苏喆沉默了。他明白了王竞的意思。他之前的表演,更多是建立在“观察”和“模仿”的基础上,融合了自身经历作为燃料,但内核依旧是技巧性的。他还没有真正地、从每一个呼吸、每一个细胞层面,成为“陈默”。
【触及表演深层瓶颈:由“形似”至“神似”的跨越。需打破模仿壁垒,实现灵魂层面的共鸣。】
【天赋“表演”(未收录)领悟度停滞:38%】
系统的提示印证了他的感觉。领悟度卡在了38%,不再增长。
“今天到这里。”王竞挥挥手,没有过多苛责,但眼神里的期待与失望交织,“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苏喆没有回房间,而是独自一人走上了厂区外围的一座废弃水塔。高处寒风凛冽,俯瞰下去,整个破败的厂区尽收眼底,荒凉、沉默,如同一个被时代遗忘的巨兽残骸。
他需要跳出“顾北”,跳出“苏喆”,甚至跳出“表演”本身,去思考“陈默”存在的意义。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强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简短,却让苏喆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林星辰那边有动作。他接触了一个本地的私家侦探,似乎在打听剧组拍摄地的具体情况和你的日常行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