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生死一线间(2 / 2)

不够!远远不够!

郝铁锤眼珠赤红,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稍稍喘息,调整了一下几乎要脱力的双臂,再次将铁棍尖端死死抵住!后退!蓄力!然后又一次用尽生命之力,狠狠地撞向那堵象征着死亡与绝望的岩壁!

铛——!!!

又是一声瘆人的巨响!火星在撞击点四溅!裂缝边缘崩开更多的碎石!那冰冷的裂缝,在郝铁锤以命相搏的撞击下,终于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扩大着!每一次撞击都如同敲击在自己的骨头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左小腿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脑中只剩下那个念头:撞开它!为了传递林默的呓语!为了活下去!

铛!铛!铛!!!

单调、沉重、如同丧钟般绝望又带着不屈意志的撞砸声,在这活埋的坟墓里一声接一声地响起,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破碎的岩石碎屑混合着郝铁锤虎口和嘴角流出的鲜血,不断溅落。他咬紧牙关,牙龈渗血,血沫顺着嘴角流下,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石壁上那道狰狞的裂缝,在这样野蛮而决绝的冲击下,正一点点被钢铁的意志强行撑开!

就在郝铁锤的意识因剧痛和缺氧开始模糊,手臂酸胀得几乎失去知觉,准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动撞击时——

“哐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金属碰撞声突兀地在沉闷的撞砸声间隙响起!

声音并非来自裂缝内部,而是来自石洞内侧靠近岩壁的角落,那个之前被坍塌碎石半掩埋的区域!

郝铁锤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撞砸声消失,空气中只剩下他和林默粗重艰难的喘息声。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如同困兽般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的来源!右手闪电般松开沉重的铁棍,瞬间摸向腰后的盒子炮!冰冷的枪柄带来的触感给了他一丝冰冷的安全感。

黑暗中,那片塌落的碎石堆正发出细碎的滑动声。

紧接着,一只沾满了灰黑色油泥和暗红干涸血迹的手,猛地从碎石堆下奋力伸了出来!五指扭曲变形,指甲断裂翻卷,看上去经历了可怕的挤压或拖拽!那只手颤抖着,摸索着推开压在周围的石块,然后,一个人影极其艰难地从乱石堆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那人影动作迟缓笨拙,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快要散架。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痛苦,灰尘簌簌地从他破烂不堪的深蓝色粗布工装服上落下。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着。

借着郝铁锤撞砸裂缝时带起的些许粉尘飘散,借着那极其微弱、来自缝隙的气流,郝铁锤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这个人!

一张布满尘灰和血污、瘦削憔悴的脸,看不出具体年龄,只有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起皮。最醒目的是他左边额角到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皮肉翻卷,边缘凝结着黑红色的血痂,显然是在巨大外力冲击下造成的,差一点就伤及太阳穴!此刻,伤口边缘还在缓缓渗着暗红色的血珠。

这人似乎刚从昏迷或垂死中被郝铁锤疯狂的撞击声惊醒。他喘息片刻,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艰难地聚焦,终于看清了对面那个如同血人般、手持凶器、目光如刀的彪悍身影,以及干草堆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

“咳咳……兄……兄弟……”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到了极点,如同破旧风箱在拉动,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别……别敲了……再敲……这洞……真要全塌了……”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咳了几声,目光扫过郝铁锤手中那根狰狞的铁棍,又看了看那明显是被暴力扩大的裂缝,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惊悸和后怕。

郝铁锤没有放松半点警惕,盒子炮的枪口在黑暗中微微调整着方向,低沉的声音如同岩石摩擦:“你是谁?!”

“张……张阿发……”那人艰难地回答,急促地喘息了几下,似乎在积攒说话的气力,“这……这印刷所……以前……是我……管机器的……” 他喘息着,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裂缝的方向,“那后面……咳咳……不是路……是……是油墨……储槽……废了……塌了一半……通……通不到外面……”

郝铁锤的心猛地一沉!唯一的希望破灭了?他死死盯着张阿发那张布满血污和绝望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说谎的迹象。

张阿发似乎看出了郝铁锤的绝望和怀疑,他挣扎着想挪动一下身体,却牵动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他喘了几口粗气,目光落在了昏迷的林默身上,又艰难地转回郝铁锤那条明显扭曲变形、被血浸透的左小腿上。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在他浑浊的眼中闪过,有恐惧,有绝望,但似乎……还有一点点挣扎求生的本能,以及某种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微弱的同病相怜?

“兄……兄弟……”张阿发的目光定格在郝铁锤的伤腿上,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颤抖,“你……你们也是……被那帮……天杀的……逼进来的?” 他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彻底塌死的洞口方向,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恐惧。“昨天……他们……冲进来……抓人……开枪……放火……我……我被砸晕……埋在最里面……才……才捡了条命……”

郝铁锤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灯,瞬间捕捉到张阿发抬起的手——那只布满油泥和伤口的手上,指关节粗大变形,特别是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覆盖着一层极其厚重的、已经浸入皮肤纹理的黑色油污!那是常年接触铅字、油墨才可能留下的印记,绝不是短期伪装!他身上的深蓝色粗布工装服,虽然被撕扯得破烂,但领口和袖口残留的机油污渍颜色深暗,浸透布料,也绝非临时涂抹!还有他那带着浓重浦东本地郊区口音的江南话,以及提到“管机器”时那种自然的语气……

印刷工!一个真正的、侥幸在清洗中活下来的印刷工!

郝铁锤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略微松动了一丝丝。盒子炮的枪口依旧指着对方,但那股择人而噬的凶猛戾气稍稍收敛。他沉声问:“你知道别的出路?”

张阿发痛苦地咳嗽着,身体因寒冷和伤痛剧烈地颤抖。他死死盯着郝铁锤,又看了看昏迷的林默,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外面的追兵、刚才那恐怖的爆炸、彻底塌死的入口……这一切都告诉他,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和眼前这个浑身是血、气息彪悍但拼死护着同伴的男人合作,或许是唯一渺茫的生机!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终于亮了一点。

“有……有个地方……”张阿发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他挣扎着抬手指向石洞最内侧、靠近岩壁地面的一处角落。那里堆积着大量塌落的碎石和腐朽的木箱碎片,形成一个小山包。“那边……墙根底下……以前……以前清淤……发现过一条……老石缝……很窄……塌方前……里面……有风……”

郝铁锤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他强忍着左腿钻心的剧痛,几乎是拖着身体扑了过去!双手奋力拨开那些碎石杂物!洞底碎石交接处,有一条极其隐蔽、被塌方落石掩盖了大半的横向缝隙!只有一掌宽,里面黑漆漆深不见底!刚才只顾着寻找透气的缝隙寻找水源,完全忽略了地面!

他将脸贴近那条缝隙——一股微弱但极其清晰的冷风,正源源不断地从缝隙深处吹拂出来!带着泥土和岩石特有的冰冷潮湿气息!有风!说明连通外界!至少通到一个有气流交换的空间!

生的希望瞬间点亮了郝铁锤布满血丝的眼睛!

“是这里!”郝铁锤猛地回头,声音因激动和剧痛而微微发颤。他看向张阿发,目光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被这清晰的气流驱散。“能挖开?”

张阿发挣扎着想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额头的伤口又渗出更多的血。“……怕塌……石头……搬开……应该……能钻……” 他喘息着说道,声音虚弱但带着一丝确定。

郝铁锤不再犹豫!他立刻动手,不顾左腿的剧痛,双手如同铁铲般疯狂地扒开缝隙周围的石块和杂物。张阿发也挣扎着爬过来,用他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忍着剧痛帮忙清理小块的碎石。两人合力,效率快了很多。

碎石被不断搬开,那条缝隙下方果然露出了一个向下倾斜的、被人工用大量废弃的铅字块和腐朽木板草草填塞的空间!铅字冰冷沉重,木板腐朽脆弱。郝铁锤心中了然,这确实是印刷工人才会想到的、就地取材的临时支撑方法!

他抽出锯齿猎刀,如同切豆腐般插入腐朽的木板缝隙,用力撬动!张阿发也用手拼命扒拉那些沉重的铅字块。很快,一个仅容一人勉强蜷缩钻入的、倾斜向下的狭窄洞口被艰难地清理了出来!洞口深处一片漆黑,但那股冰冷的气流更加明显!

“走!”郝铁锤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动手将依旧昏迷不醒的林默拖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张阿发额头那狰狞的伤口和虚弱的状态,迅速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衫下摆,在张阿发惊愕的目光中,粗暴但快速地缠绕在他额头的伤口上,用力勒紧!“按住!” 又将自己那条几乎被血浸透的伤腿裤脚撕下长长一条,丢给张阿发,“绑住他的腿!捆在我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