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垂死灯焰(2 / 2)

“哗啦!”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外一拉!

抽屉并未完全打开!一股巨大的、仿佛来自抽屉内部的拉力死死拽住了它!是里面塞得太满?还是年久失修被卡住了?抽屉只被拉开了不到三寸宽的一道漆黑缝隙!

林默的心猛地沉入谷底!沾满污泥血污的手指不顾一切地抠进那道狭窄的缝隙,指甲在坚硬的木头边缘摩擦折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他试图用蛮力将它彻底拉开!

“砰!砰砰砰!”

就在这时!药铺临街那扇厚重的乌木铺门,骤然传来沉重、急促、带着绝对力量的砸门声!

“开门!巡捕房查缉!快开门!” 一个粗暴、响亮、毫无掩饰的吼声穿透门板,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药铺内每一个濒死的心脏上!

来了!杀局降临!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空气里!林默攀在药柜上的身体猛地一僵!脚下本就剧烈摇晃的矮凳随之一个剧烈的趔趄!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吼!他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从高处狠狠向后摔落!

“轰隆!”一声闷响!

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遍布灰尘和散落药材的砖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左臂伤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再次狠狠捅入,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粘稠温热的血液如同失控的泉涌,从他的左肩和手臂疯狂渗出,迅速在身下的灰尘中洇开一团巨大的、刺目的暗红!

“嗬……嗬……” 他蜷缩在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抽气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撕裂胸腔的剧痛。视线模糊,只有药柜那巨大的、倾斜的黑色轮廓在疯狂旋转。

“完了!完了啊!” 隔间里传来葛郎中撕心裂肺、彻底崩溃的哀嚎,紧接着是陶碗摔落在地粉碎的刺耳声响!“天王丹……药……” 绝望的呜咽被门外愈发狂暴的砸门声彻底淹没。

“砰砰砰!砰!” 砸门声如同催命的战鼓,一声紧过一声,沉重的乌木门板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门栓显然撑不了多久!

“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格杀勿论!” 另一个更加冷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同寒风刮过冰面。

巡捕!不止一个!他们甚至懒得伪装!赤裸裸的杀意穿透门板!

林默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剧烈颤抖。粘稠的血液浸透了身下的衣物,带来一种粘腻冰冷的绝望触感。眩晕和耳鸣如同无数钢针疯狂穿刺着他的大脑。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般浓郁近身。

门栓被撞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裂响!

竹榻上,露露毫无生气的脸在隔间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愈发惨白,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几乎完全停止了。

葛郎中瘫软在竹榻旁的地上,面如死灰,浑浊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焦距,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呜咽,彻底放弃了挣扎。

就在这万念俱灰、仿佛下一秒地狱之门就要轰然洞开的瞬间——

靠着冰冷药柜滑坐在地的林默,他那双因剧痛而涣散的眼睛深处,一点微弱的、冰冷的火星,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残烛最后一点摇曳的焰芯,在无边的黑暗中,极其艰难地、却无比顽强地重新凝聚起来!

他沾满污泥、血痂和草药碎屑的右手,毫无征兆地动了!不是去捂住那奔涌鲜血的伤口,也不是徒劳地支撑身体。那只手,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被本能驱动般的精准和冷酷,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伸向了自己还插在后腰冰冷枪套中的勃朗宁1900!

“咔哒。” 一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机括声响。

黄澄澄的子弹被无声地推入了冰冷的枪膛。

食指,稳稳地扣在了扳机护圈之外,感受着钢铁特有的冰凉和致命的弧度。

他布满血污污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重新聚焦的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了药铺入口方向——那扇在狂暴撞击下呻吟震动的乌木铺门!门板的每一次震动,门栓每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都清晰地印入那双冰冷的瞳孔深处。

他在计算!在等待!等待着那个门栓断裂、敌人破门而入、身影轮廓暴露在门缝光影中的——

唯一一次开枪的机会!

药铺深处狭窄的隔间里,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狂暴的砸门声带来的气流中疯狂摇曳,将林默倚着药柜紧握枪柄的侧影,扭曲地、巨大地投射在布满尘埃和蛛网的斑驳墙壁上。那影子如同一个沉默的、蓄势待发的凶兽,在濒死的灯焰下,等待着最后的搏杀。冰冷的枪口,在阴影中微微抬起,指向那扇隔绝生死的、即将破碎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