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屏幕上,冰冷的数字旁,一张张稚嫩却带着笑容灿烂的小脸缓缓浮现,放大。其中一张照片的下方,清晰地标注着:林小宇,5岁,1995年5月失踪于武荣与清溪县交界处。
“啊——” 台下,另一个母亲脸色瞬间惨白如白纸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旁边倒去,被丈夫和邻座的人死死架住,才没有瘫倒在地。她的眼睛盯着屏幕上儿子那张小小的笑脸,瞳孔涣散。体育场里,还有几个角落零星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啜泣,显然是屏幕上那些笑脸刺痛了他们尘封的伤口。
“我们点燃香火,祈求神明垂怜,不过是想……抵偿心中那永无宁日的不甘与绝望……” 张楚最后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对着台下的黑暗,近乎九十度地弯下了腰,久久没有直起。灯光,随着他这漫长而沉重的鞠躬,彻底暗了下去。
黑暗中,只有屏幕上那冰冷的数字和那一张张小小的、永远定格在纯真年纪的笑脸,在LEd幽冷的光芒中无声地循环着,残酷地灼烧着每个人的眼睛和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舞台深处,仿佛从宇宙最冰冷的尽头,从最深沉的悲悯中,一丝微光悄然渗出。
不是强光,而是弥漫开来的、如同深海月华般清冷柔和的底光,将舞台染成一片朦胧的、带着水汽的深蓝。背景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和照片淡去,化作一片深邃无垠的墨黑宇宙。无数细碎的、如同泪滴般晶莹的白色光点无声地坠落、滑过,带着一种永恒的、哀伤的韵律。
在这片深蓝的泪海之中,三束极其纯净、极其圣洁的白色柔光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月光,像神只垂落人间的悲悯目光,缓缓温柔地垂落。
光柱中,三道身影静静伫立,从深蓝梦境中渐渐浮现。
苏苏居中,姜姜在左,黄文文在右。她们赤着双足,纤巧的脚踝莹润如玉,无声地踩在冰冷光滑的舞台地板上。身上穿着款式相近的曳地长裙,面料是顶级的真丝绉纱与轻盈的欧根纱层层叠覆,呈现出一种纯净到极致的月白色,在朦胧的深蓝光线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柔和光泽,仿佛被无数泪水浸透又风干的素帛。上身是精心剪裁的单肩不对称设计,柔滑的布料如同第二层肌肤般贴合着她们年轻的身体,清晰地勾勒出纤细柔美的肩颈线条、精致的锁骨、以及胸前含蓄而优美的、属于少女的饱满弧度。纤腰被同色系、几乎隐形的极细软纱腰带轻轻束拢,只在侧腰点缀着一颗小小的、莹润的淡水珍珠。下身是巨大的、自然散开的裙摆,层层叠叠的轻纱堆叠出云雾般的质感。随着她们极其轻微呼吸,裙摆上的轻纱如同拥有生命般,缓慢地流动起伏,在深蓝的背景中晕开柔和的涟漪,如同哀伤的潮汐。
没有一丝杂色,纯净的月白,流动的轻纱,赤足踩在冰冷舞台上的无声虔诚。她们微微低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遮住了部分脸颊,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下颌。像三尊被信徒无尽泪水与祈愿洗净的玉观音,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与深入骨髓的哀伤。
前排啜泣消失,所有人屏息,目光被这极致纯净哀伤的景象攫住。
空灵、飘渺、带着闽南语特有韵律的女声三重唱,如同从深海中升起的叹息,在无边的寂静中缓缓流淌开来:
“下晡一个人踅厝内…(下午一个人在家里)” 苏苏的主声部响起,空灵纯净得不染尘埃,带着等待的空寂与深入骨髓的孤独。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垂落的轻纱裙摆,指节在柔光下微微发白。
“西北雨沃澹窗外的衫…(西北雨淋湿了窗外的衣服)” 姜姜的和声轻柔如风,带着一丝被雨困住的无奈和无助。她在自己的光柱中缓慢地移动了两步,巨大的裙摆拖曳过冰冷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被困的灵魂在方寸之地徒劳地踱步,找不到出口。
“外口的人犹未转来…(外面的人还没回来)” 黄文文的和声低沉如诉,蕴含着深不见底的担忧和恐惧。她微微仰起头,月光勾勒出她脖颈的弧度,一滴汗水又或者是泪水沿着她光洁的颈侧滑落,消失在月白色的衣襟里。
歌声纯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却蕴含着巨大的悲伤,她们的身体随着歌声极其轻微地晃动,巨大的裙摆在深蓝色的光影中无声摇曳,裸露的肩头、纤细的脚踝,都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而脆弱的光晕。
台下,刚被扶起的林小宇母亲,怔怔望着台上,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沿着枯槁脸颊蜿蜒。这泪水不再是崩溃嚎啕,而是被圣洁哀伤抚慰、深深共鸣的无声流淌。她丈夫紧握她的手,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台上,仿佛想从那光影中找到慰藉。
歌词推进,情绪从等待的孤寂悄然转向焦虑与尖锐的自我质疑:
“气身恼命 我哪会拢无要无紧…(气恼自己 我怎么都这样无所谓)” 苏苏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自我谴责。
“踅来踘去…(走来走去)” 姜姜的和声带着一种神经质的、不断重复的韵律感。
“思念火烧房间…(思念像火烧着房间)” 黄文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被灼烧的煎熬痛苦。
主歌的压抑铺垫到极致,音乐中悄然加入了低沉如闷雷滚过的贝斯嗡鸣和稀疏如心跳、却沉重如丧钟般的鼓点。
“凡势会当共你放捒…(终究要放下你)” 三重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和挣扎的决绝。
就在这情感撕裂的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