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出来…必须弄出来…老子一定要把这些歌都弄出来!”陈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斩钉截铁地宣布,仿佛在向某个看不见的对手宣战。哪怕歌词只记得半句,哪怕旋律只剩下个调调,他也要硬着头皮上,他要让这些前世曾让他热泪盈眶、热血上头的声音,在这个时空,响起来。
这一晚,陈野的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外面关于军演的议论似乎随着夜深平息了些,但他心里的风暴却越刮越猛。台灯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书桌一角,那本摊开的、写满了“归墟教”、“混沌浊炁”、“叶知白”、“陈子默”的《异人世界》设定稿,此刻显得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苍白得像褪了色的旧纸。
脑海里,那些爱国歌曲的旋律碎片还在反复冲撞、呐喊、回响:
《野火烧》的悲怆苍凉,像闽南古厝屋檐滴下的冷雨。
《阿嬷》的温柔坚韧,如海边礁石般沉默守望。
《半生雪》的凛冽壮烈,是长津湖冰雕连的无声战歌。
《如愿》的深沉祈盼,是对山河无恙最深切的凝望。
《星辰大海》的浩瀚奔赴,是少年对未来的炽热向往。
《踏山河》的豪迈决绝,是金戈铁马踏破关山的回响。
还有那首血与火交织的《赤伶》,那戏台上以身寄山河的绝唱……
一首接一首,像开了无限循环的走马灯,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敲打在他重生后异常敏感的心尖尖上。
至于什么“归墟教”、“混沌浊炁”?在这一刻,那些他苦心孤诣、精心编织的玄幻设定,在眼前这真实汹涌、滚烫的家国情怀面前,瞬间变得……嗯,像个花里胡哨但没啥用处的肥皂泡,苍白又遥远。
陈野摩拳擦掌,感觉自己此刻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强大的可怕,文思如尿崩,啊不,是乐思如泉涌,他仿佛已经看到一首首震撼人心的爱国金曲在自己笔下诞生。
第二天,幼儿园。
陈野顶着两个硕大的、堪比国宝的黑眼圈,脚步虚浮、灵魂出窍般飘进了幼儿园。那模样,活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神的咸鱼。
原因无他——昨晚在小房间里立下的“创作爱国歌曲”宏伟目标,刚一起步,就遭遇了惨烈的、堪称史诗级的滑铁卢!记忆这玩意儿,它关键时刻是真靠不住啊!
他雄心勃勃地摊开苏苏姐送的那本崭新的五线谱本,郑重其事地抓起吉他,摆出一副“我要为中华之崛起而写歌”的悲壮架势。准备大干一场。就从“戏子本戏”《赤伶》开始,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多带劲,多提气!
结果呢?
主歌开头怎么唱来着?好像有一句是“白骨青灰皆我,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嗯,大概就这个意思。然后接“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嗯……然后呢?然后……没了,开头“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死活想不起来,后面的“陈词唱穿又如何”也忘得一干二净,脑子像被格式化了,一片空白。
主歌其他部分?毛都想不起来一根,陈野烦躁的揪着头发,感觉自己脑细胞死了一大片。唯一庆幸的是副歌那段惊艳的戏腔,因为前世在短视频里被轰炸了千百遍,倒是刻进了dNA里: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陈野抱着吉他,试图弹出那段熟悉的旋律,手指在弦上无意识地划拉,发出几声“滋啦——嘎吱——”的噪音,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呕哑嘲哳难为听”。脑子里就这几句歌词在单曲循环,可哼完“谁是客”,后面呢?戛然而止,后面的词句呢、旋律呢?像被老美航母带起的风浪卷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毛都不剩一根。
“夭寿啊!”陈野气得差点把吉他扔了,狠狠薅了把自己日渐浓密的头发,“前世刷短视频光顾着点赞感动了,光记得副歌高潮爽,歌词都没背全,要这破金手指有何用?”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来自前世自己的无情嘲讽。陈野恨不得穿越回去给那个只知道刷手机的自己两巴掌。
《如愿》?只记得催泪弹级别的几句:“山河无恙烟火寻常,可是你如愿的眺望?孩子们啊安睡梦乡,像你深爱的那样……” 还有那段升华的副歌调调:“而我将爱你所爱的人间,愿你所愿的笑颜,你的手我蹒跚在牵,请带我去明天……” 再有就是那句意境很美但没啥实际帮助的“你是明月清风,我是你照拂的梦,见与不见都一生与你相拥。” 剩下的?抱歉,查无此词!
《阿嬷》这首算是相对好点,毕竟前世有次出差去月牙湾附近,刚好蹭上了一场音乐节,歌手唱得很动情,现场直接就是万人大合唱,歌词记得比较多,算是存货最丰富的。
《野火烧》呢?纯粹是想着伍奶奶送别陈连裕爷爷的画面,硬生生挤出点灵感:“她总坐在门前,手里拿着红花,可她的那个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今生对不住……她还绣着红花,盼着他能够回家……野火烧,野火烧,烧干他墓前的草。温陵城里的那个她,直等到白发苍老……” 陈野琢磨着,这部分歌词和旋律本身就挺重复的,改改缝缝补补,应该能凑合弄出一段来。
至于剩下的《踏山河》、《错位时空》什么的……陈野看着空荡荡的五线谱本,再看看手里无辜躺枪的吉他,只能望谱兴叹。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现在就像一个怀揣着核弹发射密码的特工,雄心勃勃要去拯救世界,结果掏出来一看——只!记!得!前!两!位!数!字!
陈野觉得自己想想就好了,先不动那个妄念。道家有言,平心静气,气大伤身,他还是个小孩子呢,气多了不好,还是悠着点吧。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气死个鬼啊……”陈野对着镜子里的黑眼圈熊猫脸,自我催眠。
“不行,不能放弃!”陈野给自己强行灌鸡汤,“要是让叶萱那个小毒舌知道我这么菜,肯定又要叉着小腰说‘小野哥哥你像个粑粑’了!”他决定改变策略:既然整首记不住是常态,那就先把这些能抓住的“灵魂碎片”——那些最触动人心的歌词部分、核心旋律——像收集邮票一样,先死死记在五线谱本上,其他的部分,再像拼图一样,慢慢去回忆、去创作、去硬凑,一点点再摸索尝试着补齐。对,这不叫抄,这叫……再创作,致敬!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幼儿园的小伙伴们发现,他们的“陈老板”又进入了一种“神神叨叨”的状态,他抱着吉他,像个游魂一样走路哼,吃饭哼,上厕所也哼,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山河无恙烟火寻常……”“野火烧啊烧……”“阿嬷她望着远方泪一滴滴的落……”活像个小老头一样。手指还时不时弹拨几下,眉头紧锁,眼神放空。那专注的样子,比小李老师讲最难的拼音时还要“可怕”。
连隔壁家的大黄狗看到他念念有词的样子,都嫌弃地摇摇头,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噜”声,然后夹着尾巴,颠颠儿地跑到太阳底下趴着去了,仿佛在说:这孩子,没救了。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一个个见了他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萌总唐晓白更是直言不讳:“陈野,你最近是不是这里坏掉咯?像个方脑壳!”许多多看见他就绕道走,生怕被抓住讨论“白骨青灰”是啥意思;林子豪宁愿去听婉莹讲《红楼梦》也不想靠近哼着诡异调子的陈野;连最粘他的陈芊芊,这几天都只敢远远地“hiahia”两声,然后飞快跑开……
咸鱼陈,成功把自己活成了幼儿园的“移动bG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