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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山河无恙烟火寻常(1 / 2)

晚饭的餐桌上,气氛有些沉。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在粗瓷碗碟上投下小小的光圈。林秀芬一边给陈野碗里夹了块海蛎煎,一边又给陈晓晓添了勺地瓜粥,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天村里都在说那个演习的事,闹哄哄的。阿母,你说……这不会真打起来吧?怪吓人的。”

陈阿嬷停下筷子。昏黄的光线在她已经显露出岁月沧桑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那双眼睛,比平时更深沉了些,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磨砺后的平静:“怕什么?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咱们老百姓,天塌下来也得吃饭。过好自己的日子,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本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懵懂地咬着海蛎煎的陈晓晓,又落到旁边低着头、闷声扒饭、明显有些心事的陈野身上,眼神像是穿过了眼前的孙子孙女,望向了更久远的时光深处。

“打仗……”陈阿嬷的声音更低了些,仿佛从尘封的旧箱子里翻出来,“咱们家,也不是没经历过。”这平淡的一句,却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陈野身上,又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某个模糊的影子:“小野啊,” 陈阿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想知道你阿爷的事情吗?还有……关于你阿爷的亲阿爸?”

陈野抬起头,筷子上还夹着一块没送进嘴里的咸菜。前世爷爷去世得早,家里人对这些往事总是讳莫如深,仿佛那是碰不得的伤疤,他确实从未真正了解过。

“知道为什么这几年你太奶那边都不跟我们来往了吧?”陈阿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边你几个叔公的态度,想必你们小孩子也感觉得到。起因阿。就在你爷爷陈泽明身上。泽明……并不是你太公太婆亲生的。”

昏黄的灯光下,陈阿嬷的讲述像一卷缓缓展开的、褪了色的旧布。“那时候,日子苦啊,苦得咽口水都刮嗓子。多一张嘴吃饭,就意味着其他人得饿着肚子勒紧裤腰带。泽明的亲阿爸……”她顿了顿,那个称呼似乎带着重量,“当年,也是说走就走了。背着一个布包,说是……去打那些闯进家门的豺狼(侵略者)。走的时候,你爷爷还在他亲娘肚子里,才刚显怀几个月。”

她的语气很朴素,没有刻意渲染悲情,只是平铺直叙,却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连个口信儿,连个写着‘平安’二字的纸条,都没有。是死是活,埋在哪片黄土下,没人知道。”陈阿嬷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是几十年也化不开的怅惘,“留下孤儿寡母,那日子……唉,难熬得像是钝刀子割肉。后来,你爷爷的亲娘也……熬不住了,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临闭眼前,她拉着泽明,把他托付给了你太爷家。逼着才几岁、刚懂点事的泽明,磕了头,改了姓,叫了爹娘。”

“是你太爷,”陈阿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温度,一丝敬重,“他心善啊。听说他和你爷爷的亲阿爸,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硬是咬牙,把泽明当亲生的一样拉扯大,没让他饿死冻死……”她的目光悠远,“再后来啊,建国了,人民当家了,听说那时候最强大的国家不愿意咱们过安生日子,又想捣乱。你太爷那时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听说又要去打仗……他一个平日里闷葫芦似的汉子,那天晚上抱着泽明,哭得像个娃娃。他说,当年逃过一次了,这次怎么也得顶上去……不能让娃娃们再受那份罪。”

“…那次他就带着村里十几个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一起走了。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啊……”陈阿嬷的声音哽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后来啊……后来你太爷就再没回来,就剩村里那几个缺胳膊少腿的了。你太奶,也是个苦命人,一个人拉扯着家里剩下的六七个半大孩子,饱一顿饿一顿,硬是挺着脊梁骨熬了过来……骨头都熬瘦了几圈。所以啊,小野,”陈阿嬷的目光再次落在陈野身上,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嘱托,“以后等你长大,有出息了,尽管和那边没什么走动,但心里要记得,要懂得……回报他们家的这份恩情。没有你太爷太奶当初那份心,就没有你阿爷,也就没有你们了。”

昏黄的灯光摇曳,陈阿嬷用最朴素的言语,讲述着这段属于一个普通闽南家庭的、沉重又带着温度,几乎被时间湮没的家族往事。没有激昂的口号,没有壮烈的渲染,只有朴素的叙述。一个无名战士的消失,一个家庭无声的碎裂,一个养父超越血缘的担当与牺牲…,一个母亲在绝境中的坚韧。

这平凡又沉重的过往,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猝不及防地砸在陈野心上,远比任何教科书上的故事都更真实,更震撼。

他想起了伍奶奶送别陈连裕爷爷时,那强忍着泪光、望向远方的眼神。

想起了村委会榕树下,收音机里那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的宣言。

想起了太爷沉默地养育着毫无血缘的爷爷,最后又毅然踏上征途的背影……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里翻腾、交织、重叠。

山河无恙,烟火寻常,可是你如愿的眺望,

而我将,爱你所爱的人间,愿你所愿的笑颜……

前世那首唱尽山河家国、血脉传承的《如愿》的旋律和片段歌词,如同汹涌决堤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仿佛看到了太爷粗糙如树皮的手掌,小心翼翼抚摸着还是幼儿的爷爷那娇嫩的脸颊;看到了那个消失在历史硝烟中的无名战士,最后回望故乡的一瞥;看到了伍奶奶站在温陵的刺桐树下从青丝到白发的身影……血脉无声,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沉重、更炽热,如同地底奔流的岩浆。

这一晚,陈野和陈晓晓都没怎么说话,碗里的饭也吃得格外慢。他们静静地听着陈阿嬷用那有别于平常泼辣爽利的、异常轻柔絮叨的声音,讲述着那些属于爷爷奶奶辈的、遥远又仿佛近在咫尺的故事。窗外夜色渐浓,屋内灯火昏黄,只有老人低沉的声音在流淌,像一条承载着过往岁月的河。

第二天到了幼儿园,空气里似乎也飘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班级里几个比较早熟的小孩,比如林子豪、陈诚,正聚在一起,小脸激动地涨红着,模仿着大人的语气讨论着什么。

“我爸说了,那边都是傻子。”

“对,我爷爷也骂了,说他们不听话!”

“该打。狠狠打。”林子豪挥舞着小拳头,学着昨天在街道上看到的某个流里流气青年的样子,只是配上他那圆滚滚的身材,显得有点滑稽。

“铲铲打他。”晓白也在一旁帮腔。

小朋友们一个个小脸绷得紧紧的,义愤填膺地相互复述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虽然他们可能连“台海”具体在哪儿都搞不清楚。

他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看着窗外操场边新抽芽的嫩绿柳枝。海峡两岸,这咫尺天涯的分离,那些为了国家统一信念而牺牲或默默坚守在各自岗位上的无名英雄们。

一段尘封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是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长津湖战役》。他记得自己看哭了好几次。尤其是那个画面:零下四十度的暴风雪夜,整整一个连的志愿军战士,为了伏击敌人,在阵地上保持着战斗姿态,被活活冻成了冰雕,其中一个场景刻骨铭心:年轻的连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自己早已冻僵的身体,死死护住怀里一个更年轻的小战士的胸口。小战士的棉衣内衬里,缝着一块阿嬷绣的“平安”帕子,血渍与呼出的热气凝结成的冰晶混合在一起,在帕子上冻成了褐红色的霜花。而小战士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半块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柿饼,那是他舍不得吃完的干粮,上面依稀可见他出发前,阿嬷偷偷塞进去的、写着“等儿归”三个字的纸条……

一股凛冽又壮烈的风雪意象,夹杂着闽南三月微暖的风,扑面而来。陈野又想起年前那次,陈诚他们几个皮猴子,看到车上的那几个阿兵哥,竟然破天荒地努力着站直身体,然后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那份懵懂却真诚的敬意,不正是一种无声的传承吗?

或许,这就是一个轮回。一代人的牺牲,换来了后代的安宁;而那份守护家园、扞卫尊严的精神,如同薪火,代代相传。

“不惧风雪,

我中华儿女流血不流泪,

永不悔入华夏显神威,

信念坚如铁不怕苦也不怕累,

铭记革命先烈的英勇无畏……”

或许……可以把这首歌扒出来,教给陈诚他们唱?陈野越想越觉得可行。这首歌旋律朗朗上口,歌词也简单又充满力量,最重要的是——它不需要复杂的乐器,一把破木吉他,甚至清唱都行,简直是为幼儿园小朋友量身定做的“爱国教育”歌曲。

说干就干,陈野趁着小李老师在前面教大家画小鸭子,极其自然地从书包里摸出纸和笔。小李老师眼角余光瞥见了,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早就免疫了陈野这种“超纲”行为。毕竟,别的小朋友大班还在努力写自己名字呢,陈野的字已经写得比她还工整了,管?管不了,随他去吧。

陈野先是把记忆中《半生雪》爱国版的歌词片段唰唰唰地默写出来,然后跟着心里的节拍,慢慢填补、调整歌词。因为是给小朋友唱,歌词不能太复杂拗口,要简单有力,突出爱国、勇敢、传承的主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