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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从前车马慢书信远(2 / 2)

“啊?”叶萱惊讶地叫出声,“这跟在你家说的不一样啊,你明明说想当军人的。”

伍奶奶也露出好奇的神色:“哦?小野为什么想当大老板呢?”

陈野停下脚步,看着叶萱,眼神清澈而认真:“因为只有赚大钱,变得很有本事,我才能更好地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啊!”

“你想保护谁呀?”小叶萱下意识问。

“保护你啊”陈野理所当然地说,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叶萱听到这个回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小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故意说:“保护我才不用赚大钱呢,不过……你说话要算数哦!”

“当然算数!”陈野伸出手,翘起小尾指,“不信?咱们拉钩。”

叶萱也立刻伸出自己纤细的小尾指,两根小小的手指紧紧勾在一起,在冬日的阳光下轻轻摇晃。两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庄重的童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两只小巧的拇指用力地盖了个章。

“盖章生效!”当两只小小的拇指用力地按在一起时,两人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像风铃在阳光下摇曳。

伍奶奶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纯真的约定,脸上带着慈祥而欣慰的笑容。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只是孩童间再寻常不过的誓言。但陈野却敏锐地从伍奶奶含笑的目光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深藏的、悠远的怀念与不易察觉的失落。不过,老人家什么也没说,只是招呼着三个意犹未尽的小家伙:“好啦,拉钩也拉完了,咱们该回去喽。”

午饭后,叶萱和林可依被伍奶奶哄去午休了。陈野没什么睡意,在安静的院子里溜达。走到后院,发现伍奶奶独自一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正低头看着里面几封明显泛黄、边缘磨损的信笺。午后的阳光洒在她银白的发丝和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神情是陈野从未见过的温柔与追忆。

她似乎察觉到陈野的目光,抬起头,看到是他,并未责怪,反而温和地招了招手:“小野,没睡啊?过来陪奶奶坐坐。”

陈野乖巧地走过去,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伍奶奶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泛黄的信纸上,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迹,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时光:“小野,给你讲讲奶奶年轻时候的事吧,讲讲……萱萱的外公。”

故事的开头,在那个动荡又充满希望的年代,显得既平凡又带着传奇的色彩。

伍清婉,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伍家世代经商,族人遍布海外,在侨界颇有声望,家资丰厚,关系盘根错节。即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期,伍家依然保持着远超常人的优渥生活。

而那个与她一生聚少离多、最终长眠于南疆的男人,名叫陈连裕。他是土生土长的闽南孩子,骨子里流淌着闽南人“爱拼敢赢”的热血,更从小在红色摇篮里浸润着保家卫国的赤诚。他出生的年代,战火纷飞。闽南、闽西,是着名的革命老区。陈连裕的父辈、宗亲,许多人义无反顾地投身革命洪流。有堂亲长辈踏上长征路,再也没能回来;抗日战争中,除了实在无法上阵的老弱,族中男丁几乎尽数出征。陈连裕的爷爷、父亲、大伯、叔叔、叔公……一个个至亲的名字,最终都镌刻在了一次次惨烈战役的阵亡名录上。他和他的兄弟们,是听着先辈的英勇故事,在血与火的记忆里长大的。

伍清婉和陈连裕,算是青梅竹马。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宣言,只有日积月累的陪伴和习惯。建国那年,伍清婉的父亲从日本回国,他在日本的生意因得到闽北同乡会的鼎力支持而蒸蒸日上。他本意是接女儿去日本定居。然而,敢爱敢恨的伍清婉坚定地告诉父亲,她心有所属,不愿离开。老爷子对邻居家那个踏实、有血性的小伙子陈连裕也是知根知底,颇为欣赏。考虑到祖宅也需要可靠的人守护,老爷子没有棒打鸳鸯,反而慷慨地将天后路的一处宽敞院落赠予这对小恋人,作为他们的新家。

幸福的日子短暂。1950年,北方的战火燃起。伍清婉那时正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陈连裕听到广播里关于“最强大敌人”的报道,神情凝重地对妻子说:“清婉,这次的对手很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国家。如果我们输了,让敌人跨过了那条江……我们的家,就危险了。” 家国情怀深植于血脉的陈连裕,如同他的父辈一样,毅然响应号召,穿上了军装。

伍奶奶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细雨蒙蒙的清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那一天……我手里握着一把他送我的油纸伞,伞面上画着红艳艳的刺桐花。雨丝很细,风也轻。我……我那时候已经有了点身子了,” 她轻轻抚了抚腹部的位置,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酸楚,“我站在刺桐树下,抬头看着雨中的花。那些叶子在风里摇啊摇,好像……好像要替我们挡开这世上所有的烦扰和离别。” 那是她第一次送丈夫出征。

或许是陈家的列祖列宗英灵庇佑,陈连裕在1954年,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然后是1960年,中缅边境联合作战。繁华熙攘的老街口,伍清婉带着两个孩子一手牵着一个,再一次目送丈夫的身影消失在奔赴前线的队伍里。

再然后是1965年……

直到1979年,那场遥远的南疆战事,最终传来了他牺牲的噩耗。

伍奶奶拿起一封泛黄得最厉害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却因岁月而有些模糊:“连裕他……很喜欢写信。只要有机会,哪怕是在猫耳洞里,他也会借着油灯的光,给我写上几笔。讲讲他那边的情况,说说他想家了,想孩子了……有时候啊,战事吃紧,一封信从写完,辗转到我的手里,要三四个月呢……”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熟悉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写信人指尖的温度。

藤椅轻轻摇晃,伍奶奶的声音渐渐低缓,带着悠远的追忆:

“那一年,我刚满十九岁,就跟着连裕住进了这个院子。他呀,总爱管着我……”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少女般娇嗔又甜蜜的神情,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清婉,你别乱走了,这里人多眼杂,等等遇到坏人怎么办?” 记忆中那个挺拔的青年皱着眉,语气带着担忧。

叫清婉的少女却笑嘻嘻地转过头,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俏皮的弧度:”才不会呢,这里我可熟了,之前天天跟着阿婆出来买菜!!”

陈连裕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却盛满了化不开的宠溺:“再熟也不能乱跑呀,让人担心。”

“这哪能算乱跑嘛!”少女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洒落一地,“我以后还要环游世界呢!” 说着,又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阿哥——快看!给我买这个!”

少女在一个小摊前停下,兴奋地拉住青年的手喊道。

简陋的粗布摊位上,摆着一个个捏得活灵活现的泥娃娃。有威风凛凛的小老虎,有温顺可爱的小兔子,有憨态可掬捧着鲤鱼的胖娃娃,有踩着风火轮神气活现的小哪吒,还有……一对牵着老牛、十指相扣的牛郎和织女。

陈连裕宠溺地摸了摸少女柔软的发顶:”好,你想要哪个?”

少女笑靥如花,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那对牵着手的牛郎织女。

牛郎穿着朴素的短打,背上背着斗笠,一手紧紧牵着美丽温柔的织女,一手牵着忠实的老牛。泥娃娃的脸上,洋溢着简单而满足的幸福笑容。少女捧着这对精巧的泥娃娃,爱不释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清纯精致的侧脸上,写满了那个年纪独有的、纯粹的喜悦。

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伍奶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摩挲着那封泛黄的信笺,目光温柔地落在木匣子中那对保存完好、只是色彩有些暗淡的牛郎织女泥娃娃上。时光仿佛在此刻凝固,只有院角几株耐寒的冬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诉说着无声的流年。

院子里很安静,陈野安静地听着这比前世更完整的故事,看着阳光下伍奶奶鬓边的银丝和手中泛黄的信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看似平静的岁月长河里,曾流淌过怎样深沉的爱与离别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