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上树。”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我想喝水”。
说完,根本不给陈野任何劝阻的机会,她就像一只锁定了香蕉树的小猴子,双手一抱那粗糙的树干,穿着小布鞋的脚丫子精准地找到凸起处一蹬,“蹭蹭蹭”动作麻利地就往上蹿!
陈野看得眼皮直跳,小心脏也跟着“咯噔”一下。虽然知道这位是爬树界的“种子选手”,动作也称得上敏捷(比刚断奶的小猴子强点,离花果山的猴哥还差得远),但这高度……对于一个幼儿园中班小朋友来说,实在有点挑战他这颗咸鱼心脏的承受极限。
“喂!小…小白?”陈野压低了声音,试图进行最后的“人道主义”劝阻,“这样不好吧?好危险的!摔下来屁股开花!”他很想直接上手把这小祖宗扒拉下来,但理智(以及上次胳膊上那个惨痛牙印留下的深刻教训)告诉他,那样做的后果很可能是“萌总”瞬间切换“暴龙形态”,给他另一条胳膊也来个对称的“爱的印记”。
“莫得事!这是我的强项噻!稳当得很!”唐晓白呼哧呼哧地回应着,手脚并用,爬得那叫一个稳当利索,小布鞋在粗糙的树皮上借力,转眼就蹲在了一根离地两米多高、足够粗壮的枝丫上,浓密的榕树叶像天然的帘子,把她遮了个七七八八。她得意地朝下看了一眼,小脸上写满“看吧,我就说能行”,还附带一个无声的“V”字手势。
陈野:“……”行吧,您厉害!您是大佬!他只能认命地坐回自己的专属树根“王座”,重新抱起那把破吉他。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琴弦,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眼睛却在四处张望着,确认其他小朋友都藏严实了没有(特别是看到陈芊芊在大石头后面探头探脑,屁股撅得老高,赶紧用眼神示意她“缩回去!暴露了!”),才清了清嗓子,对着墙根方向拉长了调子喊:“多——多——!都——躲——好——啦——!可——以——找——啦——!”
许多多小朋友闻声,立刻放下她那“捂了个寂寞”的手,胖乎乎的小脸上带着一种“猫猫出击,寸草不生”的使命感。她开始行动了!那搜寻方式……怎么说呢,非常朴实无华且有效,地毯式平推,人形自走雷达, 就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小型推土机,迈着坚定而略显沉重的步伐,以榕树为中心,开始“犁”地,矮树丛?伸出小胖手扒拉开看看,杂物堆?绕过去,小脑袋伸进去瞅瞅,大石头?嘿咻嘿咻爬上去(虽然有点费劲),居高临下地扫视。
效率奇高,精准度惊人。毕竟经常玩的地方,哪里能藏人早就被摸的一清二楚了。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声声“找到你啦!”的胜利宣言(以及被抓小朋友懊恼的“哎呀”尖叫),陈莉莉(树叶丛)、李露露(破箩筐后)、张诗诗(轮胎里)、陈佳怡(花坛边)……甚至连藏得自以为天衣无缝、差点把自己憋死的陈芊芊(石头后面),都被许多多同学用这种“土拨鼠刨洞”兼“人肉扫描仪”式的搜索法给一一揪了出来。
最后,只剩下树上的唐晓白还不见踪影。
一群被抓的“小老鼠”和尽职尽责的“猫猫”许多多一起,在榕树下像没头苍蝇似的转起了圈圈,仰着小脸东张西望。
“小白呢?”
“躲哪里去了嘛?”
“是不是跑回教室了?”
“不可能!陈野看着呢!他都没动!”
大家抓耳挠腮,小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就是没人把目光投向那浓密的、仿佛藏着一整个世界的树冠。
就在许多多累得小脸红扑扑、鼻尖冒汗,有点气恼地跺着小胖脚,准备宣布唐晓白“弃权”的时候——
“哈哈哈!找不到我噻!多多你输喽!认罚噻!”
一阵清脆、得意、带着点小嚣张的大笑声,如同天籁(对唐晓白而言)或魔音(对许多多而言),突然从众人头顶的绿荫深处传来!
所有人抬起头,只见唐晓白那张带着狡黠胜利笑容的小脸,如同拨开云层的太阳,从枝叶间探了出来。阳光透过叶隙,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她屁颠屁颠的抱着树干滑下来,叉着小腰,下巴骄傲地一扬,对着还有点懵圈、仰头望天的许多多,宣布最终审判:“你没找到我,猫猫这把输了,下一把还是你当猫噻,不许耍赖。”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胜利者姿态。
阳光下,她脸上还带着刚才爬树和兴奋的红晕,头发上俏皮地沾了一小片翠绿的榕树叶,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那得意的小模样,仿佛刚刚征服的不是一棵老榕树,而是世界之巅的珠穆朗玛峰。
陈野看着这一幕,手指无意识地拨过吉他弦,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啦——”。他默默把嘴里最后一点橘子味糖渣咽下去,感受着那点廉价的甜味,心里只剩下一个咸鱼式的感慨:
‘行,你牛!这裁判当得……值回那颗糖钱了!至少,比听一下午“弹棉花”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