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鬼9(2 / 2)

骸骨保存得并不完整,显得支离破碎。大的那具骸骨蜷缩着,手臂骨骼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环抱着 saller 的那具。小的那具头骨上,赫然有着一道清晰的、碎裂的痕迹!

正是栓柱和他母亲张寡妇(张婆子)!

四十年的风雨侵蚀,泥土掩埋,依旧能看出当年草草下葬的仓促和凄凉。那环抱的姿态,更是透出一股令人心酸的绝望和母性的悲怆。

看到这惨状,我爹再也忍不住,丢开铁锹,噗通一声跪倒在坑边,对着那两具骸骨,涕泪横流,重重地磕下头去:

“张家婶子!栓柱兄弟!俺老陈家对不起你们啊!俺爹造下的孽,今天……今天俺们来还了!求你们……求你们看在俺们诚心悔过的份上,放下怨念,安心去吧!”

他的哭声在寂静的山坡上回荡,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悲恸。

三叔也红了眼眶,别过头去,用力抹了把脸。

陈瞎子适时开口,声音肃穆:“时辰到了,取血,净骨!”

我爹和三叔颤抖着拿起那坛烈酒,猛地灌了几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勇气。他们用酒仔细清洗了双手,然后,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消过毒的小刀。

我爹率先伸出手指,在刀刃上一划,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他忍着疼,将血滴落在那些发黑、沾染着泥土和怨秽的骸骨上。尤其是栓柱头骨那道裂痕处,他滴得格外多。

三叔也划破手指,跟着照做。

轮到我了。

我看着那森白的骨头,看着爹和三叔指尖不断滴落的鲜血,心脏狂跳,胃里一阵翻腾。恐惧和恶心感几乎让我退缩。但想到阿婆的死状,想到那恶毒的诅咒,我咬了咬牙,接过小刀,闭眼在自己指尖狠狠一划!

刺痛传来。

我睁开眼,看着殷红的血从伤口渗出,滴落下去,落在那些冰冷的骸骨上。

血滴触及骨头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却又直刺灵魂的尖啸!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猛地从坑底窜起,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继续!不要停!”陈瞎子厉声喝道,同时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几道符纸猛地撒向坑中。符纸无火自燃,化作几道金光,投入骸骨之中,那阴寒的气息才被稍稍压制下去。

我们不敢怠慢,忍着指尖的疼痛和心头的悸动,将鲜血仔细地涂抹、滴落在每一块能触及的骸骨上。鲜红的血与森白的骨、漆黑的怨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诡异而悲怆的画面。

当最后一块骨头也被鲜血浸染过后,陈瞎子让人将三只白公鸡杀了,鸡血淋在骸骨周围,形成一个圆圈。

“裹尸,起骨!”

我们用那崭新的白麻布,小心翼翼地将两具骸骨分别包裹好,尽量恢复它们完整的形状,尤其是将那环抱的姿态保持好。然后,三人合力,将这两包沉甸甸的、浸透了我们陈家三代男丁鲜血的骸骨,从冰冷的坟坑中抬了出来,轻轻放在铺好的干净布上。

做完这一切,我们几乎虚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的那块大石却仿佛松动了一丝。

陈瞎子走上前,对着那两包骸骨,低声念诵起超度的经文。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在这死寂的背阴坡上回荡。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经文声响起时,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阴森感,似乎真的淡去了些许。风穿过树林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像呜咽。

我们不敢耽搁,用带来的担架抬着骸骨,沿着来路,匆匆下山。

这一次,脚步虽然依旧沉重,却少了几分来时的绝望。

回到村里,我们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陈瞎子早已看好的一处向阳福地,位于村子另一头,远离黑牛岭,地势高燥,视野开阔。

在那里,我们挖了一个深深的墓穴,将两包骸骨并排安放进去,没有立碑,只是堆起一个简单的坟头。

下葬时,已是夕阳西下。

橘红色的余晖洒在新垒的坟茔上,竟透出几分难得的宁静。

我们跪在坟前,点燃香烛,焚烧纸钱。

我爹哑着嗓子,一遍遍说着忏悔和祈求安息的话。

陈瞎子做完最后的法事,对我们说道:“往后七七四十九日,每日黄昏,需来此焚香祷告,不可间断。待怨气彻底化解,他们自会离去。”

我们郑重应下。

看着那两座新坟,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我摸了摸指尖已经凝结的伤口,心头百感交集。

四十年的血债,三代人的恐惧,似乎终于在这一天,看到了了结的曙光。

但这曙光,是用血与泪换来的,带着洗刷不去的沉重。

赎罪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