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尸体呢?”
“抬回他家老屋了……没人敢守灵……就他一个本家侄子看着……”母亲死死抓住我,“儿啊,这回你别管!千万别管!明天天一亮你就走!回城里去!再也别回来了!”
我沉默着,没答应,也没反驳。
张老憨的老屋在村子最西头,孤零零的。我走到附近时,只看到屋里透出一点昏暗的灯光,在死寂的黑暗中摇曳,像随时会熄灭的鬼火。
我没进去。只是远远站着。
夜风很凉,吹在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河底淤泥的腥气。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霍然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
山峦在漆黑的夜幕下只是一个更浓重的黑影。半山腰那片地方,仿佛凝聚着化不开的墨。
它真的……还在那里吗?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睡下了,但呼吸急促而不安稳,显然没睡踏实。我躺在自己小时候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窗外,万籁俱寂。这种静,比城里的噪音更让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
“嗒……”
一声极轻微的、带着湿气的声响,仿佛就在窗外。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呼吸停滞。手下意识地摸向枕边——空的!棒球棍在行李箱里!
“嗒……”
又是一声。更近了。好像就在院墙根下。
那声音,和我之前在城里夜里幻听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它更真实,更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实质性的恶意。
一股阴冷的风,无声无息地穿过门缝,吹在脸上,带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
黑暗中,我死死盯着窗户的方向。
月光微弱,在窗纸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一片寂静。
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那“嗒……嗒……”声,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它回来了。
或者,它根本……从未离开。
我慢慢躺回去,眼睛在黑暗里睁着,不敢闭上。
这一夜,无比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