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呢。”
说完,它不再看我,而是低头,轻轻抚摸着怀里那件睡衣,哼起一段极其古怪、不成调却又隐隐有些耳熟的旋律。那调子断断续续,像坏掉的八音盒,在死寂的、漆黑的卧室里幽幽回荡。
我蜷缩在墙角,墙壁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服渗入骨髓。我看着那个坐在我床上、抱着我睡衣、哼着怪调的东西,又警惕地瞄着那张恢复了死寂的床底。
它们是一伙的?还是……彼此敌对?
门外那个又是什么?
“我们”……到底有多少个?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像水泥一样灌满我的胸腔,让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无声地滚落,热烫的泪水滑过冰冷的脸颊。
那个坐在床上的“它”似乎哼完了那段曲子,满意地叹了口气。它站起身,开始……脱衣服。
它脱下外套,扔在我的椅子上。解开牛仔裤的扣子,踢掉板鞋。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那么熟悉,完全就是我每晚睡前习惯的复刻。
然后,它换上了我的那件睡衣。
它重新坐回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调整了一下枕头,舒服地躺下了。
纸面具依旧戴在脸上,那两个黑孔对着天花板。
它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仿佛真的准备入睡。
仿佛这里就是它的家。
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只剩下我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有床上那个“我”平稳的、仿佛已经睡着的呼吸声。
它……睡了吗?
一个疯狂而微弱的念头像萤火一样在我绝望的黑暗中亮起:机会?趁它“睡着”?
我的目光艰难地从床上那个身影移开,一点点挪向卧室门口。门还开着一条缝,外面是漆黑的客厅,再远处,是那道我反锁了无数道锁的防盗门。
逃出去。
我必须逃出去!
这个念头给了我一丝虚幻的力量。我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和冷汗,咬紧牙关,试图让停止颤抖。我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手掌和膝盖接触着柔软的地毯,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像是一场酷刑。
眼睛死死盯着床上那个身影。它依旧一动不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近了,更近了……我离门口越来越近。
冰凉的门把手已经近在咫尺。
我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来,伸向那冰冷的金属——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床上,那个戴着纸面具的“我”,猛地坐了起来!
它的动作快得超出常理,毫无征兆!
它的脖子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哒”声,脑袋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猛地扭了一百八十度,纸面具上那僵硬的笑脸,正正地、死死地对着我!
面具下,传来一声低沉、扭曲、充满恶意的质问:
“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