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孙子,从小性子就稳,带兵训话时更是威严十足,什么时候见过他为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还是个“姑娘”。
老爷子心里门儿清,却也不点破,只是虚弱地笑了笑,用没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挥了挥,声音虽轻却带着了然和纵容:
“行了,别愣着了。快拿去用,别耽误了正事。”
老爷子眼里闪着通透的光,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好好跟人家说,别毛手毛脚的。”
被爷爷一语道破,张易安脸上的热度更高了,心里却是一暖。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嗯!谢谢爷爷!”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过那只老式按键手机,像拿到了紧急军令一样,转身又快步冲出了病房。
靠在病房外冰冷的墙壁上,张易安飞快按下那串早已刻在心里的号码。
却在按下拨号键时,停下了动作。
他现在打过去,能说什么?
难道只说一句“对不起刚才我手机欠费了”,然后呢?
那个“虎姑娘”的问题,他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易安摇头苦笑:为何就偏偏看上这么个“特令独行”的姑娘?
起初他是因她的救命之恩,对她有了好奇和念想;
再见时,看到这么漂亮美好的姑娘,有好感也是正常;
在一次次厚着脸皮去家属院“蹭饭”的日常里,那种好感慢慢沉淀,变成实实在在的喜欢;
他想靠近她、想和她交往;
如果水到渠成,自然希望能共度一生。
但他也确实还没来得及具体设想,以后“结婚生子”的这个环节。
不能草率地给一个承诺,那样是对她极大的不尊重。
回想起父母留给他的时光。
在他早期的记忆里,父亲的身影是模糊的。
他多数的时间都是跟着母亲在外生活,父亲于他而言,更多是电话里的声音和偶尔探亲时带回的礼物。
那时,他对“家”的概念,几乎完全由母亲柔韧的肩头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所定义。
后来,父亲工作地点稳定,他们母子随军住进了家属院。
他开始观察父母真正的相处:父亲依旧忙着训练,但会在难得的休息日亲手为母亲做一顿饭;
只要父亲在,家里的活都是父亲的,母亲脸上的笑格外舒展明亮,连眼角的细纹都漾着暖意。
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宁,是张易安对“家”最深刻的初印象。
他忽然意识到,父母那代人,或许从未将“爱”字挂在嘴边,却用行动将这两个字刻进了岁月里......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完成“结婚生子”这项人生任务。
他想要的,是那个能让他想起时,嘴角就不自觉带上笑意的人。
陈姗姗,就是这个人。
至少目前他是这么想的。
这两年团里政委不是没有催促过他考虑个人问题,甚至明里暗里介绍过几位条件不错的姑娘。
可他总是提不起劲,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直到那次在家属院,他看见陈姗姗一边嫌弃弟弟训练服太脏,嘴里嘟囔着“臭死了”,却还是就着昏黄的灯光,仔仔细细把磨破的袖口缝得结实平整。
缝完还不解气,顺手给了弟弟一个脑瓜崩,凶巴巴地吼:“下次再磨破自己补!”
陈军龇牙咧嘴地躲,她却没忍住,自己先笑了出来。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睛,在那一刻弯成了月牙,亮得灼人。
张易安站在门口阴影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