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深秋,比汉东的温度更低。
冰冷的夜风卷着西山最后几片顽固的红叶,在这座巨大的权力都市里穿梭,似乎要将一切不合时宜的温情都吹散。
王建民是在一个深夜,独自一人抵达京城的。
他没有通过任何官方渠道,而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商人,乘坐晚班高铁,住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商务酒店。
他知道,自己此行,是一场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豪赌。
第二天上午,他按照约定,来到那座位于西郊的、地图上都找不到的顶级四合院会所——“听雨轩”。
当他走过那两尊威严的石狮,踏入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时,他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普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名为“权力”的味道。
在密室“观澜”里,他见到了那个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见过的、汉东省曾经的“地下组织部长”——赵瑞龙。
赵瑞龙穿着一身宽松的真丝唐装,嘴里叼着一支粗大的高希霸雪茄,姿态慵懒地靠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用那双充满了审视和轻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略显局促的汉东副省长,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摆上货架的商品。
“王副省长,坐。”赵瑞龙的声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沙哑,“你的来意,我在电话里已经听明白了。六十个亿,好大的手笔。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王建民,能吃得下这么大的蛋糕?”
王建民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姿态谦恭地在下首坐下,脸上堆起了最诚恳的笑容:“龙哥,您说的是。这件事,光靠我一个人,肯定办不成。但是,现在汉东的局势,对我们双方,都是一个天赐良机。”
他开始详细地阐述自己的计划,将那份“十倍补偿”的方案,包装成了一次对双方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双赢合作”。
赵瑞龙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他身旁,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平静的杜伯仲,则像一个最高明的谈判专家,不时地提出几个一针见血的、关于资金支付和风险控制的尖锐问题。
“王副省长,”杜伯仲的语气很轻,问题却如同一把刀,“六十亿,不是个小数目。据我所知,汉东省的财政,恐怕也无法一次性支撑这么大额的单项补偿。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出?”
王建民知道,真正的交锋,来了。
“杜先生问到点子上了。”他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但还是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沉稳地回答,“龙哥,您放心。这么大的资金,一次性到位不现实,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我的想法是,分步走。”
“协议一旦达成,我立刻推动吕州方面,通过市财政和专项环保基金,在一个月内,拨付第一笔十个亿的‘项目启动及商户清退补偿金’。有了这笔钱,美食城的拆迁工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全面启动。”
他顿了顿,抛出了那个核心的、也是最冒险的承诺:“等美食城夷为平地,环保政绩落袋为安,我那边的事情……一旦办妥。剩下的五十个亿,我保证在两年之内,通过后续的月牙湖周边土地开发项目,以‘项目分红’和‘资产置换’的形式,全部补齐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