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手边的凉菜盘上——一盘拍黄瓜,淋着红油,撒着蒜末,是刚才佣人特意端上来解腻的。她几乎没犹豫,抬手抓住盘子边缘,手腕一翻,朝着顾明夜的方向就扣了过去。
“哗啦——”
盘子撞在顾明夜的额角,发出一声脆响,随即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凉拌黄瓜混着红油和蒜末,大半都泼在了他的头上、脸上和昂贵的白衬衫上。红色的辣椒油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上,又滑进衬衫领口,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空气瞬间凝固了。
杨晚栀握着空盘子边缘的手还在抖,指尖沾了点冰凉的黄瓜汁。她看着顾明夜,他脸上还挂着半片黄瓜,红油糊了他的睫毛,原本清冽的眼神此刻被狼狈覆盖,却依旧冷得像冰。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点疯,声音却发颤:“对不起啊顾总,手滑了。”
顾明夜没说话。他抬手,用指腹抹掉脸上的黄瓜片,指尖沾了满手的红油和蒜末,看着格外狼狈。
他没看地上的狼藉,也没看她,只是慢慢站起身。衬衫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肩背线条,红色的油渍顺着衣摆往下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手滑?”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点被冒犯后的冷硬,“杨晚栀,你胆子不小。”
“是不小。”杨晚栀也站起身,梗着脖子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的泪意混着怒意,烧得她眼眶发红,“我就是想痛快痛快!顾明夜,你把我关在这里,拿我家人威胁我,把我当狗一样遛,我踹你一脚,给你扣盘凉菜怎么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哭腔:“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能控制一切吗?我现在就不乖了,我就惹你了!你想罚就罚,随你!是把我锁进地下室,还是要弄死我,我都接着!”
她豁出去了。反正左右都是被他拿捏,与其憋出内伤,不如痛痛快快闹一场。哪怕之后要受更重的罚,至少这一刻,她没像条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
顾明夜静静地看着她。她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还沾着刚才溅到的一点红油,明明是张娇弱的脸,却偏要摆出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像只被惹急了的猫,虚张声势地亮出爪子,却不知道自己根本伤不了人。
他没说话,转身往餐厅外走。路过佣人房时,他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收拾干净。”
里面的佣人吓得赶紧应了声“是”,却没敢立刻出来。
顾明夜径直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卧室。他扯掉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又解开衬衫扣子,把湿哒哒的衬衫脱下来,扔在地上。红油和蒜末糊了他一脖子,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冰冷的水冲掉了脸上的油渍,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知道杨晚栀恨他。从她被他带回医院那天起,她看他的眼神里就没断过恨。可他没想到,她敢这么闹——敢在餐桌下踢他,敢把凉菜扣在他头上,敢指着他的鼻子说“随你怎么罚”。
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觉得他不敢真对她怎么样?
顾明夜关掉花洒,拿毛巾擦了擦脸。镜子里的男人,额角被盘子撞出了块红印,看着有些滑稽。他抬手碰了碰那处红印,指尖传来轻微的痛感。